乾王宫,悬台右殿,秋毫殿。
蒲宁盘腿坐在殿内一处案几之后,借着斜照进来的日光,翻看着眼前的这卷案宗。
而在她的身后,放着一个巨大的架子,几乎占满了整面墙,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长生灯,每盏长生灯上都用透明的琉璃盖罩住,灯火摇曳其间。
每一盏长生灯都对应着乾王宫中一位暗探的性命,暗探如风筝,这盏长生灯就是牵挂秘探的线。
长生灯不灭,则意味着暗探性命无忧,若长生灯灭,则会在灭掉的同时,灯灰显形出暗探最后看到的事物。
是以来判断遇到何事,从何去找寻这位暗探。
但是更多人,自然是希望暗探平安归来,长生灯永亮。
又翻过一页,蒲宁抬起头,手按住一侧肩膀,扭动着活动了一下脖颈。
她手上的这卷案宗,是先前她与蒲安一直在追查的虚谷道人偷猎一案,虽然经过探查,基本可以确认,背后运作之人就是如今把持着第十宫的“首领”——祁连,可她还是想再从头梳理一遍,看看有什么疏漏。
说实话,这案子查成这样,她不是很高兴,一是因为牵扯到第十宫,而第十宫完全就是山海界的阴暗面,早已成为一些九宫叛徒的藏身之所,藏污纳垢,混乱至极,九宫与蓬莱至今没吵出来该如何料理这个地方。
二是因为第十宫的实际拥有者祁连,他本该是在十年前的晋王宫灭门案就被蓬莱处决了的犯人,如今怎么会又蹦出来为祸世间了?
一想到那些被剥皮抽筋惨死的无辜山海异兽们,再也无重生之日,她心里就不舒坦,又想到如祁连这样穷凶恶极的人还逍遥法外,她就怒火中烧,烦的想要去院落里打一套拳。
打拳之余,更觉得自己对不起身上的狴犴命符印。
她又活动了一下肩膀,低头望着还有将近一半未看完的卷宗,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今日拂晓,蒲安就带着那个有寄生命符的小五启程去了荆王宫,现下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小五身上的那獙獙命符到底能不能被脱掉啊?
思及寄生命符,再一看卷宗里的山海异兽,她心就更痛了,身为山海界中人,明明这些异兽是我们的好伙伴。
等等,好伙伴。
她放于案卷上的手指翻飞,不断确认着上面山海异兽的名字和图腾,一个不甚成熟的想法突然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如果一直有人试图用这些山海异兽来培养后天命符之人……
却还不待她细想,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筚拨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小小地爆开了。
她回过头去,惊异地发现,那盏属于派遣去往雍王宫暗探的长生灯,骤然灭了。
坐在她对首稍远处,负责看管长生灯的人显然也发现了,立刻站起来,与她一同去看那灯灰的模样。
灯灰飘散开来,最终凝成了一个立体的天坑形状,顺着天坑最上头的口向里望,好像有一座高塔模样的什物。
还未来得及看完全,灯灰消散,落于灯架盛着的底座。
负责看管的人已经立刻将那图案画了下来,呈给蒲宁的同时问道,“少主,需要立刻告诉宫主吗?”
蒲宁刚看了个真切,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得来蜂巢塔的消息,她愣了一会儿,才跟那人说道,“立刻派人去告诉我父亲,我现在……不,你把这个给我,我去告诉他。”
蒲宁接过那张画有图案的纸,将纸向内卷好,成筒拿在手中,走出秋毫殿的大门,一脚踏在门外砌的平整的青石板上,匆匆忙忙地顺着檐下走了。
与此同时,远在雍王宫中的占风铉也顺着青石板路匆匆忙忙地走,积雪的青石板小路并不好走,走快了很是容易打滑。
他一路快走行至闻蔼堂,那些守在闻蔼堂前的战姬灵见他过来,都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地看着他。
占风铉一看那些战姬灵们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都不需要开口问,就知道肯定是弟弟占风铎扮了他的模样,骗过了守门的战姬灵,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他本就心情不好,这下脸更冷了,眼中的散出的光似是想将眼前这两战姬灵割碎。
早些时候,他回到房间,隐隐感觉房间之中好像有一些不寻常的气息,他于房间中转了一圈,意外发现有一挂在木衣架之上的水墨色鹤氅不见了,这种大件的东西不翼而飞是极为罕见的情况,就算是帮他整理房间的云姬灵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他的鹤氅拿走。
他立刻意识到不对,许是进贼了,招来照料他衣物的云姬灵一问一盘点,才发现丢的不止鹤氅,是一整套衣物,连同妆奁里的粉与胭脂。
结合昨日的追日火羽,他霎时明白过来,这小贼只有可能是占风铎,他居然真能爬过高耸险峻的灵山,还摸进他的房间里,扮成了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