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歌作画的手微顿，银杏树干处溢出一抹绿，他提笔在附近画了些新的枝干和树叶，虽说补救了过来，但细看下，还是和实物有些不同。

“不一样了。”曾歌望向安静地少年，“即便技法再好，总比不过真实的。”

“徒儿觉得，有心去做，虽不如意，仍可心足。”

“此话有理。”

曾歌起身，将这副新画折叠好放入怀中，待回到鬼间后，将其送入遥曼神女的青山之中……以供后人探寻。

“记得少时，会经常来过这边玩。遥曼神女的九楼屋和月老神君的白守居是天界风景最美的地方。

那时候，银杏树还没这么繁茂，春天来时，它还载不了那么多春色。

人走后，而今再看周遭，发现没那么吸引人了。这很正常，世间万物，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这番话听上去无情苍凉，其实不过是看淡一切罢了。你们凡人之所以总感觉痛苦，是因为太较真，不是说这种较真在乎不好，只是觉得，不要太渴望事事都顺意。

因为事实上，事事都不能顺意。”

“那些青山师都留不住的记忆，留不住就留不住吧。有失必有得，可能未来，你会遇到新的风景，它们在你心中留下更难忘的记忆。”

“徒儿知道了。”

——

三月份的时刻，三界哪里不是落英缤纷，青绿动人。

司步凡踏着春色穿过走了二十多年的修行路，未过一会儿便来到青山脚。

“不是我说，楚姑娘，你未来也是做皇妃的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帮忙？

我在辛家待了几个月，他们家风怎样我自是清楚。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为什么要这般咄咄逼人……”

“叶——”

“你一边去。”叶枝霜一把将辛醉遗伸出的手打开，“帮你说话还不领情，敢情说你不姓辛唦？”

叶姑娘激动到西北话都蹦了出来，她哼哼鼻子，继续陈词：“都是皇家人，要有一定气度。”

“叶巫，”司步凡快步走到他们面前，厨子已做好些饭菜，香气四溢，他们眼中却只有家中事宜，“夏夏，你没事吧？”

楚夏脸色苍白，弱弱地站在春风中，听到步凡问候，她抿唇浅笑：“没事。”

“嗯？司巫师，你不能和楚姑娘感情好，就偏袒一方吧。”

“并不会。事情我也是刚刚得知，辛家组梦这么多年，成效大家都清楚。但是君无戏言，眼下太子下此命令，定是有原因。”

“但是辛叔叔都躺床上了！”叶枝霜一脸正义。

“叶姑娘这么激动干什么？”楚夏站在哥哥楚参乐身后，仍旧绞着自己的手帕，低声说着。

“我……”

眼下那两位女子浅拌起嘴皮子，步凡笑笑不再加入，反望着手拿弓箭，向自己传信的师弟司千水：

“所以太子为什么要让辛家三个月不得组梦？”

“我也不知。”司千水望了他四个一眼，压低声音道，

“只听是辛巫小妹巫镜传话，说‘父亲倒在床上了’，问为什么倒的，又说‘因为太子让他们三个月不可组梦’。语气很是焦急，再问为何，铜镜就灭了。”

按照国师规定，这一辈的楚家女儿要嫁入皇宫；楚夏的姐姐，楚青是太子侧妃，三年前病逝；而今十六岁的楚夏将作为太子余升的续弦，入东宫。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虽明面上不曾说开，但众人心底都知晓。今日辛家突然出了事，还和太子有关，叶枝霜心一急，便将这说了出来。

楚夏登时便白了脸，杵在春光在出冷汗。

“既如此，今日少少主的生辰宴我们便不能参加了，还请司巫师见谅。”辛醉遗握住叶枝霜手腕，将她护在身后，话虽对司步凡说着，眼睛却望着楚参乐。

楚参乐也站在楚夏面前，面对辛醉遗的直视，一点也不畏惧。

司步凡和司千水对视，二人又各自转开：“如果需要帮忙，我司家可派人前去帮助。”

空气中陷入异常的安静——

“啪！”一张符纸快速回到辛醉遗手中，黄色符纸上下在掌心中上下浮动着，还是刚启用的状态。

“抱歉，这符纸自己跑出来，”辛醉遗笑笑，手动掐碎符纸，“辛某真身体会到：青山确实是神山，干净纯粹。”

它飞了一圈，未遇到任何危险。

看来司伞很听话，并没有再用巫术，否则被辛醉遗的这张符纸巡视，定会被发现。

步凡暗舒了口气：“多谢认可——”

“簌！”

“刺！”

箭出符纸碎，司千水目光平静地拉弓，又神色自若的望着碎成八片的符纸——本该被辛醉遗掐灭的物品，灵活地跑了出来。

“又是不小心？”司步凡眯起眼睛，若非司千水反应及时，这等效力，碰到人身上，便是极大的灼伤。

“少年好手法，不会是司家代理家主。真是，深藏不漏啊。”辛醉遗也眯起眼睛，他望向司千水，眼中逐渐起杀气。

“醉遗，辛叔叔病倒了，我们快回去看看吧。”叶枝霜轻轻拉住他衣角，企图换回男子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