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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等她来。

时间从未这样既短暂又并非不漫长。

陆铮年以为自己眼球发烫得根本不平静,但事实上和司机说回去的每个字,都平稳镇定得他自己狂跳的心脏都吃惊。

不平静的只有眼球。

和心脏。

车在高架飞驰。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路边模糊的街景和当年他飞奔去机场高铁站寻找她重合。他的器官被远远甩在身后,思绪向前向未来疯狂张合。

满脑子都是,她不能一个人去。

如果她要走。如果她走。就带他一起。

没能如愿。

陆铮年靠在座椅上,看着那些因为汽车飞驰被拉扯得模糊的光影。眼睛半睁又阖上。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们分开十年。

她说她已经变了。

实际上他回答他脑海里一直有她影子的那一刻,每一点每一滴,都只是在那个过去里提炼回忆提炼出来的,是她过去的影子。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十年任何细节。

因为他早就十年没见过她了。

汽车继续飞驰。陆铮年就在呼啸的风声里头脑冷静手指烫坏眼球地想,她就是想折磨他。

到了会所前又陷入纯然的安静。接近深夜,人烟稀少,司机坐不住,下车去买面包,透个气。陆铮年给了他手机。

一个人在车上,听到敲玻璃声才降下玻璃来。没想到这么快,敲玻璃的竟然就是她。

夜风里她穿着薄薄的春季裸色大衣,刚屈着手指抬起手,瞧见她一怔。

发丝吹进车里,陆铮年心痛得悄无声息,像春雨慢涨池塘。他喉咙微酸。

开口先是一句低低的:“谢谢。”

他不知如何感谢。

盛栀把袖扣从包里拿出来:“还以为你先回去了。”

陆铮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的喉咙眼睛全被堵住。也许出声就是他不想泄露的低吟。所以只能伸手。

隔着冰冷车辆的躯壳,她说:“还是很忙吗?”

陆铮年伸手拿住袖扣,指腹轻轻碰到她掌心,两个人都顿了一下。陆铮年情绪正常一些,低眸遮掩过去:“没有,只是一些日常工作。”

他从来都习惯长时间工作。家里冰冷得不像居住场所。

盛栀退后一步:“注意身体。路上注意安全。”

陆铮年的声音被风吹散:“你也是。”

司机回来,和盛栀打了个招呼,打开车门询问陆铮年回哪时,他忽然收回视线。怕被她发现。

在此之前他还隔着车窗看她模糊的背影越走越远。收回视线后看到夜色,好像还看见有雪降落。但现在是盛夏。

距离他印象里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夏天已经很远很远了。

他不该总是得寸进尺的。陆铮年告诫自己。有时才能遇到这样奇异而平静的奇迹。她给的。

“回去吧。”他声音很低。几乎像没松开那一枚袖扣,一直被它锁着发出来的。

他感觉袖扣上面仍有余温。

比过去十年留得还要久。

到底心中辗转,路上不再去看那些模糊的光影,打开对话框,注视良久。只发了四个字。

【一切顺利。】

所有重逢都在这四个字里。

陆铮年回去,做了半宿缠绵的梦。他浑身潮湿地醒来。黎明将走,烈日似似熄。

他失神地望着窗外朦胧的仿佛要暗下去又仿佛即将亮起的天光,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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