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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谋(三)

“荒唐吗?”梁惠帝笑着反问道,“当年旧时山下,你母亲明知我是大梁人,还是从匪徒刀下救了我。她是个好人,但我不是……”

“只一眼,她一袭红衣跨坐在马上,见我久久未从地上站起,以为我伤着了,她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我拉起……孤当年亦是少年,有数不尽的少年荒唐,胸膛空空、没心没肺,但只是那一眼,孤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因为另一个人生出那么多的念想。”

“为了这念想,我追了你母亲五州十郡,红着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求娶,最后却被你父亲的一个眼神吓退。我痛恨自己那时的懦弱,也惊讶于原来世人所传的南楚初元帝——皎皎温雅的公子,却是那样一个眼红的疯子。时至今日我才懂,我输在哪里……小恨离啊,阿玄看你的眼光,像极了你父亲当年看你母亲!”

梁惠帝鹰厉的目光看向司徒纯,后者的目光骤然从戚无良身上移开,带着杀意看向自己这位“父皇”。

梁惠帝却只是一笑,他早就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很少从戚无良身上移开,或者光明正大地看着,或是小心翼翼地偷看,但眼中永远盈着欣喜、痴恋和藏着疯狂的偏执,就像一只已经长大的野兽温柔又占有欲极强地守护着自己的宝物。

因为不曾失去,因为“宝物”的默许,所以“小兽”很好地隐藏住了骨血里的狰狞可怖。

梁惠帝越想便越嫉妒得眼眶发红,挣扎着要从龙榻上起身向司徒纯扑去,面目凶厉地伸出一双如枯枝般的手,那样子竟是想伸手掐死自己的儿子。

戚无良狠狠皱眉,将司徒纯护在身上,急忙后退了一步,任由梁惠帝从龙榻狼狈摔在地上。

“陛下!”

雀奴公公面色焦急地上前,瞧着像是要扶起梁惠帝,实则是拦住了梁惠帝疯狂的举动。

“可惜孤疯得太晚了,没能抢回你母亲!”梁惠帝瘫坐在地上,红着眼对戚无良吼道。

戚无良冰冷垂眸,寒声道:“执迷不悟。”

“孤妒啊!孤不懂,孤不服,为什么?北燕先帝和南楚初元帝都曾负过她,为什么还能得到她的青眼,而孤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天下,孤想要的只是一个人罢了。”

“可我娘亲想要的是天下太平、盛世安康,而你做了什么?!勾结瀛洲,屠杀苏家军,多次挑起北燕和大梁战火,甚至还兵犯南楚。”

若非南楚有她兄长苏悔之坐镇,固若金汤,大梁无计可施,又怎么会罢手?

梁惠帝嗤笑一声,抬起一双猩红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可是孤厌恶天下太平、盛世安康,这九州的百姓配吗?”

戚无良突然有些不想再和这个疯子说话了,闭上眼,冷冷道:“你已经疯了。”

“孤没有疯,孤就是因为太清醒了!小阿离,是你不懂王朝的意义。天下若毒,权峰似刃,穹日之下趋之若鹜者不计其数,饮鸩止渴也罢,刀尖舔血也好。你瞧,这世道、这朝堂多热闹!熙熙攘攘,可有人甘愿退去?”

“当年燕关乱战,千里尸骸,无一国得利,不过一场骗局!是苏辞与淳于初联手欺瞒了天下人!可笑,纵使你父母赔进一生,葬送性命,换来的也不过天下十余载的太平!苏辞的旷世将才,淳于初的举世奇谋,普天之下最惊艳绝伦的两人联手都解不开这千古难题——太平盛世。太平盛世啊!哈哈哈哈哈……便是你北燕灭了我大梁,吞并南楚,天下一统,关外蛮族难道就不会眼馋中原腹地吗?便是外族尽灭,蛮荒归心,海外瀛洲就不会举兵入侵吗?这世上……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端,有家国的地方便会有战争,你永远无法阻止人心的贪恋。”

“是这九州百姓不配!”

梁惠帝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与司徒纯如出一辙的红瞳已经显露出来,叫嚣着:“可偏偏就是为了这些人,搭进了大将军的一生,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孤的大将军怎么会死?!”

话音落,噗的一声,梁惠帝竟吐出一口血,紧接着脸色迅速枯败发紫,像是中毒,又不像。

雀奴公公叹了一声,“唉,总算到时辰了。”

他尽职尽责地拿出一方帕子,恭敬小心地给帝王擦着唇边的血迹,笑眯起一双看不清深浅的眼睛,柔声劝慰道:“陛下,您歇歇吧,别再说了,右相至今没动手杀您,不过是顾及十二殿下,您还不早早去了。”

梁惠帝瞪大眼睛,看向这个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太监,“你在孤的汤药里下了毒?”

雀奴公公笑眯眯道:“没有,陛下的身体本就不好,只是加了一些能让陛下提起精神气的药,不然以您的身体状况,今日怎么能说得了这么话?”

老太监说完这番话,梁惠帝却是看向被戚无良护在身后的司徒纯,连说了三个“好”字。

“小阿离,今日这般情形也算在孤的预料之中,传位圣旨孤已经交到了李徵手中,还有这崇辞宫中三万死士的指挥权。现在他应该已将圣旨昭告天下了。”

戚无良隐隐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是知道李徵的,何大壮、谢施敏、方雩都可以全心全意为她所用,唯独李徵,是知己,是生死之交,也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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