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x年十月,玉城。
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里,秋日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飘进来,温暖,和煦。
邱也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柔和的光晕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依旧一片苍白。
她所置身的地方,没有战火,没有危险,也没有可怕的毒气,只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久久不曾散去……
她的处境,一片安静祥和。可她沉睡的梦境里,却全然不是如此……
黑夜,寂静无声,糜烂的空气里透出阵阵死亡的气息。
黑暗的阴影里,梁怀瑾双手被缚住,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
身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恐怖分子狰狞的面孔在微弱的灯火中若隐若现。
恐怖分子拿着刀,狞笑着,忽扬起手,一刀划过他的左手臂,又一刀,划过右手臂,接着一刀,是左腿,然后是右腿……
梁怀瑾悬在半空,不可抑制地晃动着,他的身体在被一刀刀切开,皮肉破开的声响尖锐地刺进耳朵,血腥的味道源源不断地涌进口鼻,无边的痛楚在每一条筋脉里交错蔓延,可他没有一声哀嚎,也没有做无畏的挣扎,只是那么寂静地,无声地,默默地忍受着。
恐怖分子没有杀了他,这一个月来,他们先是取出了他身体里的子弹,保住了他的性命,然后开始威逼他,代替博里斯替他们研制毒气弹。
这几个月来,为了利用博里斯,他在研制毒气弹上的造诣早已人尽皆知。身份暴露后,恐怖分子里有人认出,他是中国特种部队的人,那个所向披靡的神剑突击队的爆破手和拆弹专家。
曾经的身份,现在的身份,被一层层揭开,贪婪的恐怖分子不舍得杀他了,既然他放走了博里斯,那就让他来代替博里斯,替他们研制毒气弹。
可梁怀瑾铁骨铮铮,哪里会轻易屈服,他厌恶身前的这群人,如同厌恶阴沟里肮脏丑陋的蛆虫。
于是恐怖分子开始了对他长时间的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他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地狱般的折磨里……
很多个黑夜过去,他依旧咬牙坚持着,他不想死,他答应了他的女孩,要活着回去见她。
身在无间地狱,仍旧屈辱地,拼命地活着……
他答应过她的,一回国他们就结婚,她还在等他……
恐怖分子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又割断绳索,他的身躯砸在地上,锥心刻骨般的疼。
他们注意到他手上的皮筋,想起这几个月以来,他对它的细心呵护。他们一把将他的皮筋扯下,扔在地上,嬉笑着用脚去碾踩。
他满身伤痕,无力起来,双眼血红,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十指死死地抠住地面,仍然要去拿他的皮筋……
狼狈,落魄……身体上的痛还是其次,心里的痛,却叫他痛不欲生。
他如今这副样子,还能回去见她吗?
……
黑暗,血腥,恐怖,无边的战火在蔓延,她的阿瑾在受苦……
沉睡中的邱也,眉头紧锁,她被可怕的梦境魇住了,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可睁不开,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密不透光的牢房里,梁怀瑾伏在地上,握着她的皮筋,哀哀哭泣……
她的心脏剧烈地颤抖,疼得快要碎裂,她伸出手,拼命想抓住他的手,可是抓不住,她好像身在一个可怕的魇境里,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唯一虚幻的,只有她自己。
她明明看到她和他置身于同一个时空,可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割裂成了两个世界,她不在他身边,她给不了他力量,他也看不见她。
他在痛哭,他的哭声很低,却很痛,带着无尽的悲哀和遗憾,他整个人像是要碎了……
“啊!”她心碎欲裂,泪流满面,疼得浑身痉挛,双手握拳,拼命去砸面前那道屏障,砸得双拳血红,却还是砸不开……
突然,“砰”的一声,魇境轰然碎裂!
“阿瑾!”她在噩梦中落泪惊醒,猛然从病床上坐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了床单。
她的手指和身体,连同眼睛都在剧烈地颤抖着,身上冷汗涔涔。
她颤抖着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两道清晰的泪痕。
是在做梦吗?她这是在哪里?阿瑾又在哪里?那个地方,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满是血腥,是真的吗?
她心脏杂乱无章地狂跳着,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中国式的病房,桌上放着写着中的本子,她的身上,穿着中国的病号服。
她回国了。
她努力去搜寻脑海里的回忆,突然,耳朵一阵轰鸣,她双手死死捂住了脑袋,面容痛苦而扭曲。
她觉得胸口很闷,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剧烈地起伏。
一瞬间,她眼睛瞪大,想起了最后的画面,从伽西高中出来,她看着眼前的滚滚烟雾,只觉一阵窒息,眼神渐渐涣散,最后见到的,是硝烟弥漫里,孩子们四下逃窜的场景……
场景一变换,她看到了梁怀瑾挺直的背影,渐行渐远……
“阿瑾……”她双唇颤抖着,缓缓念出这两个字。
假的,那只是个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胸腔仍旧剧烈地起伏着,她拼命告诉自己,那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痛?
她回国了,那阿瑾,他现在在哪?
她抬起眼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陈月和邱明章闻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