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星期天的早上,窦红英坐客车回到朝阳林场。下了客车,一个迎亲车队迎面开过来,她不知林场谁家孩子娶亲,觉得好奇,就问身边的一个大婶,“这么热闹,谁家办喜事?”
“老葛家,姜晓梅的大孙子葛勇今天结婚……”
窦红英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那个大婶的话如五雷轰顶,一下把她击垮了。
她不相信。绝不可能!葛勇怎么会突然结婚呢?他是自己深爱的人,怎么会莫名地结婚呢?
窦红英的脑子轰的爆炸了,似有一万个马蜂在嗡嗡乱撞鸣叫,她疯了似的朝葛勇家跑去。
结果她看见,葛勇家门口停着几辆接亲的婚车,院里吵吵嚷嚷,人来人往,显然正在举办婚事。
窦芍药劝妹妹,既然葛勇跟钱舒静结了婚,你就把孩子打掉,免得影响你将来找男朋友。
可是窦红英却铁了心,她要把孩子生下来。
窦芍药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似柔柔弱弱,静娴雅,胆小如鼠,最不像老窦家脾性的妹妹,其实骨子里最像老窦家的人。
窦红英是坐着窦芍药的越野车回到家的。那个时候,窦红英快要到预产期了。
她担心父母见到妹妹挺着大肚子,未婚先孕,会觉得丢面子而拒绝妹妹回家。
她的担心很快就变成现实。
她们回到朝阳林场的那天下午,恰巧窦青山也从参场下来,参场的食盐和豆油用光了,他下山采购。
窦青山原本计划第二天就背着食盐和豆油回参场的,但因为二女儿做出“丢人”事,他一直在家耽搁了天,才郁郁寡欢地回到参场。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时小猫一样温顺听话的二女儿,竟会做下天大的“祸端”,未婚先孕了。
不仅如此,当窦青山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时,从来不知道顶嘴的二女儿,竟然拒绝回答他,无论怎么问,她都沉默无语,哑巴似的坐在那流眼泪,就是不说这孩子是谁的!
窦青山见二女儿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气又感到羞耻,指着窦红英恶狠狠地说:“我们老窦家从根儿上就是正经人,你在外面做下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把老窦家的脸面都丢净了,你咋还有脸回来呢,你太不知羞臊了!”
“爸,二妹不说孩子是谁的,一定有她难言的苦衷,才不想说的,你干嘛这么逼她呢!”窦芍药对父亲的态度不满。
“你少给她说情,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窦青山脸色铁青,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窦红英说,“你太让我失望了,老窦家没脸见人了,你滚吧!滚出这个家!”
窦红英抱住了父亲的大腿,哭诉道:“爸,我知道你一辈子爱惜脸面,你有志气,你宁肯被苏强发配到参场受罪,也不肯向他低头,女儿给你丢脸了,但是爸,我已经这样了,这是我的家啊,你不收留我,谁收留我啊!”
“你爱上哪上哪,就是别在这个家给我丢人!”窦青山喷出的烟雾,呛得窦红英咳嗽起来。
“爸,你别抽烟了,红英怀着孩子呢,你看你把她呛着了。”窦芍药挥舞着面前的烟雾说。
窦青山眼珠子瞪得溜圆,“这是我家,我爱咋抽烟咋抽,你赶紧带着她走,别在这给我添堵。”
“爸,你咋这么不讲道理呢!”窦芍药气得直跺脚。
“我不讲道理?我不讲道理我没做下丢人事,我窦青山一辈子爱惜名声,懂得尊严,从没做下辱没祖宗名声的事,你赶紧带她走,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回来!”
窦红英哭得更凄惨了,徐翠翠想帮她说句话,可刚一张口,就被窦青山卷了回去,徐翠翠最怕窦青山,见他如此恼怒,吓得脸色煞白,不再敢说话了。
“爸,你这样绝情,是想逼我死吗?”突然,窦红英大喊一声,给父亲跪下了。
窦青山一愣,把头扭过去不去看窦红英。
“爸——”
窦芍药也哭了,说:“爸,红英在外面一定受了委屈,不得已才回到这个家的,你要是把她撵出家门,她单位没有了,你让她上哪去啊,这不是把她往死里逼吗。”
窦青山仍然不吭声,闷头抽烟。
“你这是想把她逼死啊!爸,二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你就是杀死亲生闺女的凶手!”窦芍药突然爆发了,怒气冲冲地说。
“想进家门也行,”窦芍药的话让窦青山身子一阵,他放低了声音,嗓子沙哑地说,“她必须把孩子打掉,不然就别在这个家呆着!”
“不行,我死也不把孩子打掉!”窦红英霍地站起来,倔强得像个不屈的战士。
“那好,既然你这样坚持,你就马上给我滚出去!”窦青山暴跳如雷。
“滚就滚,这样的破家庭,让我住我也不住!”窦红英推开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