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复杂起来了。” 淡淡的烟雾腾起,柳寻芹不知何时点了烟杆,背对着她,偏头吐出一口白气。 “祭仙教,合欢宗,柳青青所在的养天宗。” 柳寻芹道:“一个盘丝蛊,能牵扯串联进这么多宗门,已经不像是没轻没重的小孩子之间的斗狠。至少……我认为柳青青那个年纪的水准,应该不至于能亲手做到。大抵也是被刀使的。” “没猜错的话,” 越长歌冷笑一声:“还不是冲着我来的。” 她正恼时,低头看去,只见叶梦期睡容沉沉,一向操心稳重的丫头,只在睡时才勉强在她面前,露出一分晚辈的青涩来。 她伸手摸了摸徒儿的发丝,力道很是温柔,语气一转:“……却不想祸害到她身上了。” “柳寻芹,我去合欢宗走一遭,小叶子就拜托你了——” 越长歌没有过多犹豫,她利落一转身,脚步风风火火,冲门外飘去。 艳丽的衣袍自她身后扬起。 收拢。 被拽成一条线。 “站住。” 柳寻芹一手拽着她,还是冷冷淡淡的口气,只不过再开口时,语速微快:“你知道她是冲你来的,事情从长计议。不要孤身去闯合欢宗。我可暂时稳住她的……” 越长歌顿了顿,扭头问:“没有这味药能解蛊吗?” “这种药草性质特殊,与这种蛊虫相克,暂时还不行。”柳寻芹道。 “这不就得了。” 越长歌道:“能早早解了,又何必多等一刻。” 顷刻间,药阁的大门敞开,灌入一阵凉风。 柳寻芹的长发被吹起,披落于身后。她皱眉往那边走了一步,见越长歌打开了门,便不再犹豫,反而借力收袖,足尖轻点,掠在了她前面。 “师姐?”越长歌一怔。 “师什么姐。”柳寻芹换了只手,伴她在云中疾行,冷哼道:“分析了一通,横竖你也从未听过我的话。” “罢了,一道去。你徒弟那边不用急,灵素峰会有人照料。” 两人则化为门外曦光里的一束,再也看不见。 远在千里之外。 合欢宗的桃花今日居然全开了,这会儿分明不是时节。它们在风里招展,一朵压着一朵,深红叠着浅粉,密密匝匝地塞满整个山谷。 越长歌的身影迎在长风之中,衣衫昳丽多彩,在天上一将展开来,显得尤为瞩目。 她的脸颊擦过几瓣吹落的桃花,悬停时指尖恰好拈住了其中的一朵。 弹指一射。 本柔软的桃花瓣被灵力震出,从瓣尖到瓣尾绷直,如沉石一样掷向合欢宗外的一层结界。 结界一明一暗。 如海浪般波动起来。 密密匝匝的桃花里面传来一道微醺的女声。 “你果然还是来了。” 一只手摁在结界上,将其上的波动一一抚平。 莲思柔还是坐在凉亭里,她笑了笑,一挥衣袖,将冷掉的酒倒进周围的湖水之中,紧接着整个人醉醺醺地软下,侧面靠在栏杆上,像个小孩儿似的,拿指尖漫不经心点着湖面上的涟漪。 “来了,真好。” “□□” 面前的女人轻轻冷笑了一声,上跟前来,就此驻足。 莲思柔的视线被砸得有些模糊,她咳了许久,才逐渐找回了一点知觉。 她顺着遏制住自己的那只手看过去,而越长老在不笑也不动声色时,那双凤眸和她过于瑰丽的颜色,实在甚有威容。 “那小孩儿和你是什么关系?”越长歌抵着她问。 “没什么关系。我和祭仙教的那位关系不错,便借了这蛊,再送给青青那孩子去玩玩。”莲思柔擦去唇边的血迹,她弯起眼睛:“对了,你怎么猜到的。我们合欢宗又不擅长蛊术,我本以为……你会想到祭仙教身上?” 废话。 害人总不至于毫无缘由,看最后的受益者是谁就晓得了。 要解这蛊,非得要一味玄霜绛雪不可。而事情又出在黄钟峰的大师姐身上,那么此种举动—— 无异于是逼她来合欢宗讨药。 “莲小宗主,你想用这个作为胁迫,是不是有些单纯了。” 她示意般地收紧了虎口,莲思柔的呼吸逐渐有些困难。毫无疑问,大境界之差让这点威胁显得很是可笑。 “把这一味药给我。” 莲思柔笑了一下:“可以,但……”<
> “但?!但你个——”越长歌忍不住骂道:“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行事就如此下作呢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本事往老娘这里招呼不成非得欺负我徒儿这不纯纯找骂欺负小孩子也就算了还教唆人家闺女走向歪路火上浇油!莲思柔,你最好别告诉老娘你玩因爱生恨爱而不得就毁掉那种俗套的戏码,堂堂一宗之主脑子里全是风月浆糊凭一己之力搅浑三个宗门你自家门人知道吗?!” 柳寻芹隐在暗处,她听得揉了揉额心,淡淡提醒道:“玄霜绛雪。” “听到了吗?交出来。” 越长歌凉凉道:“不然你亲娘都找不到你骨灰盒,本座会给你扬干净的。” “越长老何必要与我如此置气?” 莲思柔扬起了颈脖,暴露了柔弱处,看上去毫不在意。 “你大可取了我的性命 ——只要你不在乎你乖徒儿的性命。除了历代宗主,我宗境内无人知晓这玄霜绛雪的秘处所在。” “……?()” “一天?两天?” “就三日好了。”她想了想,似是觉得心满意足:“三日以后,我把解药交出来。” 柳寻芹总觉有诈,她终于从暗处显出身形,牵了一下越长歌的衣袖。 越长歌无疑感觉到了身后些微的牵扯。 她的手犹豫片刻,慢慢放松。莲思柔一下子滑落而坐,捂着嘴继续咳嗽起来。 越长歌睨了莲思柔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的手先是环抱着揣在一起,缓缓走过几步,又倏然伴着广袖垂下。 “可以。”越长歌说:“不过呢,你先将玄霜绛雪交给本座,这蛊毒不可一拖二拖。” “越长歌。”柳寻芹皱眉。 莲思柔歪头:“越长老说话算话?” “那自然。” 莲思柔倒也不忸怩,眼眸忽地闪出了几分亮光,“好。” 一道灵光闪过,只见她竟自丹田之中祭出了什么物什。 修仙之人,肉身只要不彻底损坏,到底都能修复回来,而丹田这处是重中之重,如若有一两个闪失,轻则修为全废,重则身死道销。 光晕消散,露出一根神采非凡的晶莹灵草。 首尾皆银霜覆盖,状如玉如意,泛着妖异的淡蓝。 那灵草被越长歌一把握于手心,她打量片刻以后,偏头问了声柳寻芹,“是这个么?” 柳寻芹扫了一眼,“嗯。” “但是越长歌,你——” 她冷着脸还没说完,就被越长歌打断。 “没事的师姐。” 越长歌这下眉梢才算舒展,她回眸笑笑:“这年头惦记本座美色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比她长了百年修为,你还怕她对我做什么不成?” 柳寻芹眼睫垂下,思忖一二。终于,她的目光凝聚于莲思柔。 医仙再次抬袖时,纤细的手指张开,甩出几根迅疾的银针。那几根银针细如发丝,扎入了莲思柔的周身三处,她咳嗽的趋势止了一止,顷刻间,又噗地呕出一大口血:“你……” “莲宗主。”柳寻芹冷漠道:“银针带毒,融入筋脉,随着浑身血液游走,三日之后于丹田汇合,到时候会暴毙而亡。” “本座一般不杀生。我师妹归来无虞,便给你解法。” “希望阁下守时,倘若逾期……”柳寻芹手里折着那枝玄霜绛雪,轻轻敲打在另一只手背上:“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莫要后悔。” 言罢,她转身离去,翩然青衫扬起了一角。 头也不回。 越长歌看着那背影离开,柳寻芹走时毫无留恋,一脸面无表情的淡漠,好像又与她恼上了似的。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一想到接下来几个整日都要面对那个女人,她—— 手腕被另一双柔荑扣住。 “早就为你备好屋舍了,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