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逸被掐得眼睛都突了出来,几乎窒息。
李宾抢上前去,不住磕头:“侯爷,芸儿犯了什么错?值当您亲自来掐死她?求您先放开,是否有什么误会,便是死让她死个明白啊侯爷。”
严子明被踢翻,便低着头跪下,不敢求情。
顾燕衡面无表情,看着被自己提在半空的齐云逸,几乎没了挣扎,才一下子松开,将她摔在地上。
齐云逸猛咳几声,急促地呼吸了起来,
她自以为是个并不太怕死的人,甚至在来到这里之后,总抱有能自救便自救,不能的话大不了一死,可当她几乎死过一次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了死的可怕,那种巨大的窒息感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绝对绝对不可以再经历这种濒死的过程。
李宾跪着爬过来,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齐云逸明显感受到他的恐惧,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发抖。
顾燕衡尽管脚受了伤,却没有外露出一丝不适的样子,他站在门边,身影几乎将整个门板都挡了去,屋子里暗沉沉地笼罩在他的杀气之下。
齐云逸平复了呼吸,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李宾和严子明想去提醒她继续跪下,面对冷冽的顾燕衡,终究不敢开口。
齐云逸端起自己的汤碗,慢悠悠喝了一口道:“凉了。”
顾燕衡被她的满不在乎激怒,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盘碗颤动,跌落一地,顿时汤汁四溅。
他进前一步,逼视着她:“说,你跟呼延靖什么关系?”
齐云逸将手中的勺子放在桌上,微微仰了头,笑着问:“侯爷原来是觉得我跟反民呼延靖有勾结,才要掐死我吗?怎么又放了手,不干脆一下子掐死我算了?”
顾燕衡眼中透出冷冷寒光:“你是什么东西,掐死你,岂不脏了本侯的手?”
齐云逸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脖颈,那种窒息感就在她脑中不断地侵袭,她冷笑一声:“我是什么东西,还能劳顾侯的大驾,亲自来审问,我又是什么东西,能勾结到雄霸一方的反民首领。看来,顾侯爷将我看得也不是那么低贱。”
“侯爷说我通敌就说吧,我认下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也想听听,侯爷觉得我是怎么通敌的?是泄露侯爷的行军计划还是给反民提供情报了呢?”
她的声音低缓,像是吃饭喝水间的闲聊,手指轻轻划过光洁脖颈里的红色掐痕,无意中的魅惑让顾燕衡无意识地跟着抚了一下自己的喉头,喉结的滚动让他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失态。
竟然在这种时候,忽然很想摩挲她的脖子!他的眼神倏然躲闪,将目光停留在洒在地上的秽物上。
“鸽子汤,”他冷冷出声,“鸽子。”
齐云逸悠然道:“侯爷也想喝一碗鸽子汤么?鸽子汤对伤口愈合最有用了。”
而后又朝李宾道:“宾,我就说你养的鸽子有用,对吧?”
李宾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形,茫然地点了点头。
顾燕衡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齐云逸,他不愿承认自己是因为一个女人兵败,她能懂什么?她能做什么?她甚至都没有姜明珠的眼界高。
可是,这个女人明明知道他为何而来,为何要掐死她,她明明是跟呼延靖有关系的,她怎么可以这么镇定!
她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真的是因为她么?
顾燕衡根本不信,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奴婢出身的贱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他本可以连面都不用露,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可他还巴巴地跑过来,要亲手掐死她,可他并没有真要掐死她的打算,他只是想看到一个贱婢该有的卑微,该有的恐惧。
但是她没有,这让顾燕衡愤怒,比兵败还愤怒,他头一次无法从精神到肉体上摧毁一个人、征服一个人。
他猛然指着李宾道:“是你养的鸽子,你先死。”
李宾瘫软在地,恐惧使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侯爷,侯爷饶命,奴才,奴才冤枉。”
顾燕衡冷笑:“不是你养的?”
李宾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不对,又点点头,也觉得不对,是他养的鸽子,可是他不是那个意思。
顾燕衡反而收敛了愤怒,再次笑了,看吧,这种掌控生死、玩弄一切的感觉让他找回自信:“那是我让你死,你觉得不对吗?”
李宾的冷汗不断从全身渗出来,他恐惧得无法克制自己咯咯作响的牙齿,这就是芸儿说的命运在他人手里,那人叫自己死,仅仅是因为他养了鸽子,或者是不需要理由,就想让他死。
他朝齐云逸看去,眼中泪水涔涔而下,想求救,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牙齿在不断碰撞,他太过恐惧。
齐云逸朝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宾,侯爷叫你死,你就死吧,这不是你的命么?”
她笑得无邪,又看向严子明:“子明,你说呢?”
严子明不看她,同样也不看李宾,他朝着顾燕衡的方向,低着头道:“侯爷说什么,那自然是对的。”
顾燕衡看着三个人微妙的关系,忽而也轻轻一笑:“子明,把李宾拖出去,杖杀。”
严子明肩膀抖了一下,他对李宾并没有多少感情,如果是从前,他二话不说便能将他拉了出去,几板子就毙了他。可是现在,他们做了一两个月名义上的父子,他们一同经历过一次生死,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跟同一个女子都有名义上的至亲关系。
他们两个孤儿,毕竟有了不同,有了模模糊糊一家人的归属感。
这点微末的抖动被顾燕衡尽收眼底,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寒:“怎么?因为这个狗奴才是皇帝赐给你的父亲,便对他有了感情?子明,你可不是奴才,你是我的护卫。”
严子明怔怔呆了:原来他不是奴才,可他跟身为奴才的李宾,区别在哪里呢?
齐云逸笑着道:“子明,你是最忠心的,侯爷让你拖出去,还不快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