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活，不是话本。

他不吃不喝，准备自我了断，就此随芸娘而去。

深夜的时候，一个衣衫破败的小男孩蹲在他旁边，举着一把破烂的雨伞：“哥哥，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他不想搭理这个乞丐，便阖上双目，没想到小乞丐从怀里掏出半个冷硬的馒头，硬往他嘴里塞，嘴里喃喃道：“哥哥，吃饱了就回家吧，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他缓缓开口，“我没有家里人。”

他自小父母双亡，辗转流落在各个亲戚家，受尽白眼，他以为遇到芸娘后，他可以拥有一个家，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小乞丐一脸天真的笑了起来，“真好，我也没有家人，哥哥，以后你跟着我吧，我们这里有钱人可多了，不会饿死的。”

他从地上坐起来，“小乞丐，要不要跟着我？”

小乞丐把手指塞进嘴里啃咬，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能让你从今往后不再挨饿。”

小乞丐为了一顿饱饭，跟着他回了大同镇，三年后的科考，他不负十年寒窗

，一举中第，琼林宴上，他喝的酩酊大醉，恍惚中，好似离芸娘更近了一步。

他带着求官信，带着一腔热血，回到了他的故乡，准备一展宏图。

他给小乞丐起了名字，为他请了师傅教他习武，他与小乞丐，相依为命二十年，早已视对方为亲人。小乞丐及冠那年，他为小乞丐准备了礼物，是一把由珍贵寒铁打造的短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当得知军饷要路过大同镇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了小乞丐，这么多年，小乞丐渐渐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虽有忧虑，却从未忤逆过他的命令。

东窗事发后，他坐在府邸，苦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要杀了那个乞丐。”

小乞丐看向他，准备说什么，沉默半晌，终是没有开口。

二十年前，一个心善的乞丐救了他一命。

二十年后，他在牢狱中，残忍的杀害了一个他认为微不足道的乞丐。

他给桑淮的脖子套上了绳索，他不敢看他的眼睛，温柔的安慰道：“好孩子，下辈子，投胎个好地方吧。”

耳边响起桑淮略带青稚的声音，“我觉得这里……很好。”

“叔叔，我可以不死吗？我……我不想死。”

他狠了狠心，拉动手中的绳索，“好孩子，对不住……”

回忆完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到芸娘站在一片光亮中，冲他笑得眉眼弯弯，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腰间别着短刀的苍白青年。

“我们来，接你回家。”

他微微一笑，从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光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