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引得她不由自主地回望去,只见那门边站着的人乌发白衣,是北若城重逢时穿着的天虞山弟子服,雪青的额饰搭在眉心,一双桃花眼笑开了,很是俏丽。
她站在那,有些消瘦,却是鲜活的,犹如生前。
犹如生前。
莲娘捂着嘴,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到了嘴边的声音又卡在嗓子里,几经艰难,才唤出一声。
“阿九……”
门边的人走过来,和记忆中一样的神韵,一样的容貌,是平淡的,却又无端多了几分暖意。
不用任何佐证,她就是阿九。
莲娘觉得自己可能忧思过度,出现了幻觉。
她记得阿九死在八年前,记得自己昨日还病得起不来身,如今眼前这一切,到更像是让她觉得安心些的一场梦。
“我是不是还没醒……”她哭着问。
眼前的阿九没有作答,只是捻着袖子,帮她擦了擦泪。
“莲姨,咱们先试试衣裳吧,院子里的海棠开了,一会儿我扶您去看看。”
恬淡的声音,让人安心,就算只是一场梦,莲娘也觉得甚好。
她高兴地接过那身春衫,有些忙乱地穿上,是正合适的尺寸,也是她喜爱的素净款式。
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入不夜天时,待字闺中的模样。
“莲姨真好看。”她的小阿九如此说道。
她欢喜地受用这场温柔的美梦,与她一同走出门去。
天色蒙蒙亮,卯时未至,院中的海棠花却已经开了。
前些日子还只是零散的花苞,不知怎么的,一夜间居然开满了枝头。
果然是一场梦,她想看花,花便开了。
她念着阿九,于是人也出现在她梦里。
“莲姨怎么这样看着我?”阿九歪了歪脑袋,好奇地望着她。
莲娘笑了笑,叹息道:“没什么,只是莲姨……有些想你了。”
那树下摆着石桌石凳,还有一张美人靠。
阿九扶着她坐下,念着晨间天凉,又给她寻来一张毯子盖着腿。
莲娘躺在美人靠上,静静地望着满树风吹雪落,海棠香浅,奔流的岁月仿佛就此慢下来,拉长了,掰开,再揉碎,浸在清泉里,一世安然。
“这是你阿娘最喜欢的花。”莲娘忽然道。
阿九转过头来,似是有些诧异。
她笑了声:“难怪你不知,不夜天附近种的都是桃树梨树,不种海棠,你阿娘想看的时候,须得跑到湖边,听说她与你爹爹,就是在海棠树下认识的……”
这件事她还是头一回提起,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久远到她都快记不清了。
“关于你爹,你阿娘就同我说过一回,是个小将领,志在保家卫国,功夫也不错,模样如何倒是次要了,他允诺你阿娘,建功立业后就回来给她赎身,迎娶她过门,可那晚远赴边关后,就再没有回来,给你阿娘留下的只有你。”
“我怨过他,恨他许下这般虚无的诺言,牵累了你阿娘一辈子,但也感谢他,把你留下了,没有你,我和你阿娘都不知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说完这些,她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