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没有跟着言恺之一起进城,一是因为担心自己感染后没人能够及时赶制药丸,二是担心一旦朝廷丧心病狂,把所有人封在城里一锅端。
出发前万先生那边已经派人去金城周边的城池,找他的那些记名弟子调集药材,如今确定了落脚点,那些药材正源源不断往她如今暂住的十五里铺村运送过来。
孙白和孙墨都被她派出去接应运药材的马车去了,言恺之那边也是每隔两个时辰,给她送来最新的感染人数以及服药后症状的变化,以便她及时调整药量。
太阳偏西时,她接到了言恺之第三次派人送来的消息,看到报信儿的士兵满脸喜色,再看到言恺之手的便条,她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让香草给了士兵辛苦费,然后目送他离开。
夕阳的映照下,她忽然发现士兵的身边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色雾气。
她曾经找元先生讨教过,萦绕在人周身的气分不同的颜色,其中黑气意味着要倒大霉,而血色雾气,则意味着有血光之灾,轻则受伤,重则死亡。
这些天忙着疫情的事,她都没时间去看周围人身上的气,这一次也是纯属意外,这带着血色的雾气,是主动显现出来的,并非她刻意去观察到的。
她想要喊那士兵停下,但他已经骑马跑远了,偏偏身边可用的孙白和孙墨都不在,情急之下,沐晚将言恺之留给她的拉车的马解开了一匹,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当初在特战连集训时学了几天的骑马,然后从扬州城到上邽城的途中,她有时候坐马车晕了,也会从马车里出来,跟着商队护卫们一起骑一段马。
如今她的骑术也算勉强过关了,奈何那传信兵很敬业,一个劲儿地打马狂奔,以至于她追了差多不半小时,才隐约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马蹄声。
她顿时来了精神,正打算快马加鞭,一口气追上去,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伴随着惨叫声,还有马儿凄厉的嘶鸣声。
不好,前面一定是出事了!
沐晚脑子里瞬间推断出了两种可能性:一是那士兵遇到了坑洼,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二是他被人伏击了。
联想到他是一个传信兵,经常跑来跑去,从马上摔下来的概率比较小,那么后一种可能性就比较大。
思及此,沐晚立刻下马,撕下裙角将马蹄裹住,然后拉着马儿从另一条小路绕道前行。
这一带原本是山地,种植的农作物不算密集,靠山坡的地方,长着一些野生的国槐、榆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灌木。
沐晚牵着马儿走在树丛之间,如果不是近距离,不容易被人发现。
距离事发地点大约几十米处,她将马儿拴在一棵树桩上,然后就猫着腰继续前进。
又向前走了大约三十米,隐约听到有人声,她的脚步放得更轻了。
距离十几米时,她不敢再靠近了,就躲在一个密集的灌木丛中,竖着耳朵偷听。
“上头要的是活口,你说你平时箭法也没那么准,这次怎么直接把人给射死了呢?
这下可怎么好?我们上哪儿再去抓一个舌头?”其中一个大烟嗓抱怨道。
“要我说,就直接沿着他来的路杀回去,到十五里铺村看看情况。”另一个嗓音尖细的道。
“呸呸!要去你去,我才不敢去呢。乌蛮大人这次可是派了血娘那个厉鬼过去的,她要是饿了,可是不分敌我的。
我们就算是被她给吸干了阳气,死了也是白死,乌蛮大人才不会管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生死。”大烟嗓大声道。
“可是乌蛮大人不是说,血娘失联了,要我们去查明原因?”尖细嗓小声道。
“你傻呀你?血娘那样凶残的东西,失联就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找到什么法子脱离了乌蛮大人的掌控,自己逃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她被厉害的天师给收了。
无论是那种情况,咱们贸然闯过去都是送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半路上抓舌头,打问消息。”大烟嗓道。
“你说的有理,可是这里荒山野岭的,附近村民都跑光了,好容易等到这么个传信兵,还不小心射死了。
我看再等下去也是白搭了,完不成乌蛮大人交代的任务,回去咱俩也是喂厉鬼的命。”尖细嗓沮丧道。
“要不,咱俩一不做,二不休,跑吧!”大烟嗓道。
“跑?往哪儿跑?再说咱们跑了,上头会不会怪罪家里人?”
“乌蛮大人身边的人换得特别勤,好多都是被厉鬼给吸干死的,咱俩不回去,他肯定以为咱俩是被血娘给吸干了。”
俩人战战兢兢地商量着,再三确定了周围没有他们的同党后,沐晚趁机挪得更近了些,然后抬指打出两道真气,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跑过去看那个传信兵,发现他满身血污倒在草丛中,当胸一支箭扎进了他的胸口正中央,鲜血正在往外溢。
沐晚随身的袖带里常备止血消炎药粉,当即取出银针,在周边穴位上扎下几针,防止大量出血。
然后咬牙拔出了他胸口的箭,迅速将止血消炎药粉洒进伤口里。
干净纱布是没有的,她只能撕下一片早上新换的细棉布里衣,将就着给他裹上伤口。
包扎完毕,传信兵总算是醒过来了,但是因为失血过多,人比较虚弱。
“夫人,我还活着?”传信兵不敢置信道。
“嗯,暂时死不了,但如果你的伤口明天恶化,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沐晚坦白道。
那支箭虽然没有射中他的心脏,但也刺进了胸腔,一旦伤口感染,肯定是活不成的。
当然,如果她肯用真气替他疗伤,活下来的概率至少也在八成以上。
可是在这个瘟疫横行的地方,有多少人在等待着救治,作为大夫的她,该救哪个,又该放弃哪个?
她不是神,只能尽力而为,让这个时代的人,在有限的医疗条件下,能多活下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