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梅言留下方子,仓惶告辞而去。信步游走,最终还是来到了乐辉院。左手是江黛青的清净处,右手是风荇的小轩馆,正中间,则是拔地而起摘星楼。梦里兴亡应未觉,后来愁思独难齐。满心满脑,都是和江黛青的点点滴滴。
登上摘星楼,凭窗而立。是烟火人间。夫物芸芸各归根。梅言倏然想起江黛青重死轻生的那些挣扎。她的脉象那么混乱,她的病情那么复杂。会不会出事?梅言不想后悔,不想抱憾终身。他有了决断。
江黛青和嵇元的隔阂消弭,王府便又热闹了起来。嵇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江黛青裁新衣。借口江黛青消瘦,又亲自“量体”,闹得她飞霞扑面。
正乱哄哄时,见风荇、风苓一同回来。嵇元当即丢下江黛青,向二人走去。江黛青奇怪,也跟了来,二风见状便不言语。
“你们又瞒着我搞什么鬼?”
嵇元劝道:“黛青,不是要瞒你。而是,你的身体要多休养......”言下之意,不要江黛青操心。
“你们这般,我只怕日日提心吊胆。”江黛青幽怨地说道。
风苓笑言:“我就说嘛!瞒着她不如告诉她,起码叫她心里踏实!”
江黛青忙点点头。嵇元无奈,将她拦腰抱住。见状,风荇便不避讳了:“那些海寇落脚扬子江中陷龙荡了。”
“陷龙荡?”江黛青听了就变了脸色。
“没什么的。”风苓安慰道:“是一片芦苇荡,因为芦苇高深,便于隐身。又离江上航道不远,常有落单商船被神出鬼没的强人劫掠,所以得了这样一个诨名。这片湿地,本名‘荷花荡’,夏日常有赏花的游人往来,多种茭白、慈姑、莲藕诸般。”
江黛青不觉吞咽:“你都把我说饿了......”
风荇失笑。这还是江黛青回来之后,头一次见他笑,不禁也微笑回望。
嵇元道:“既如此,也不消动用护卫营,但叫团总调几只快艇,二十个兵丁来。”
江黛青总觉得心下不安:“我当真不能跟着你吗?”她看向嵇元愁眉不展。
“你跟着做什么?”风荇不耐烦道:“有风行卫,统共就二十来个贼匪,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
“就这二十来个贼匪,你们不还是追了好多天吗!”
风荇一噎。江黛青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我总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我不放心!要去你们自己去!”意思要让嵇元留下。
“也不是不可以。”风荇嗫嚅。
既然如此,嵇元就嘱咐了风荇几句,叫他带风苓、风芨、风苍领二十兵丁驾四艘快艇去剿水匪。
把事情都推给了风荇,江黛青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磕磕巴巴地对他说:“你......你自己也要当心。别一股脑地往前冲!多和阿苓商量着来......”
嵇元知道江黛青也放心不下风荇,不觉轻笑:“不然便一起去。”他说:“荷花荡秋景也不错。我们可在后面压阵,权当游玩了。”
江黛青扒拉着腰间音通,看向风荇,眼神中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王爷说的是。”风荇同意了。
知道江黛青回来后,二人还不曾好好说说话,嵇元带走了笑意不尽的风苓,叫他们得以一叙。
风荇靠近江黛青,把住她手臂,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她低着头,看到风荇蹀躞上音通和自己的不大一样,拎起来比较。是更为精细小巧些。
“这是他送你的?”风荇单指勾起江黛青身上荷包,问道。
江黛青只说:“是店家送的。”
“看着是粗糙些。”风荇撇撇嘴:“他若是要送,必定会更精致。”轻哼一声又道:“他向来挑剔......”
江黛青也托起荷包在手细看:绣的是穿花蝴蝶。颜色鲜艳,栩栩如生。
“粗糙?”江黛青看不出来哪里粗糙。
风荇微微扬起了嘴角。出手抬起江黛青下颌,靠近她低声问:“他想来是忍不住要亲近你的。”他问:“你们......到哪一步了?”
江黛青狼狈地转开脸:“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风荇当先往回走,江黛青便跟在他身边。
“你被他带走,王爷却不叫我们追,我一时激愤向他请了辞。”他叹道:“当时只觉得世间情爱如梦幻泡影,虚无缥缈。哪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江黛青闻之恻然。
“但是反之想想。”风荇又说:“我待你,你待我,乃至王爷待你、待梅言,甚至待风行卫,从始至终其实又都是一样的,不曾变过。”
江黛青垂睫而笑:“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看向风荇:“我们原是一类人。”以心换心的赤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