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婵跟着佟明媚上楼，她抱怨：“竟然连电梯也没有，真是大不如从前了。” “从前有？” “那当然不是。只是从前，这沪城饭店才是沪城里一等一的豪华饭店。当然，现在首屈一指的一定是翡翠饭店了。” 平常爬楼梯佟明媚不觉得有什么，楼梯上铺了地毯，壁灯别致好看，但听蒋婵这么一说，她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回到房间，蒋婵打量起她的屋子，“屋里还行。” “和翡翠饭店相比呢？” “那就不太够看了。” 佟明媚越发不高兴。 蒋婵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笑眯眯地问她：“明媚，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佟明媚这一路上可以说是脑子转的飞快，她敢邀请人上来，便想好了这必被问到的问题答案，她清了清嗓子：“北宁。” “呀，那也是好地方，我小时候在北宁呆过好几年呢。” 佟明媚干巴巴地：“是吗？” “是呀。我爸爸当时在北宁做生意，朝凤街你知道吧，那边一排的铺子都是我家的。” “啊。” 蒋婵很得意，“不过现在都拿出去放租了。我爸爸重心在沪城，那边派给下面人看管。我也两三年没回去了。” 还好还好，佟明媚差点以为自己要露馅了。 “明媚你既然是北宁人氏，怎么会认识魏二爷？我只从我爸爸那听闻过他在北宁也差不多，生意都是交给手下人管着的，自己并不操心。” 佟明媚扯谎：“说起来他算是我一门远房表哥，隔了许多层，近日我才到沪城来认亲。” 蒋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你对他经营产业不甚熟悉。” “是。”佟明媚装作有点受伤的神情。 蒋婵虽然言辞举动颇为大大咧咧，但因母亲早逝，内里也自有敏感心思，她猜着明媚的说法，想来是她家中有变故，才有寻亲一事。别的事她要好奇就问了，但这一遭上，蒋婵默默闭了嘴。 “明媚，你我相识不过一天，但你才来沪城，许多事不知道，你听我说一句，魏二爷能做哥哥是好的，做丈夫就不是良缘了。” 正中佟明媚下怀，她顺着问：“为什么？”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光这年纪上，他要大你近一轮。昨天晚宴，还有嘴厉害的，直接私下悄悄说你们要是结婚了，那是老夫少妻。”后面更不好听的，蒋婵都没好意思说。 佟明媚想着，说得倒也不错。欸，想歪了。 “魏二爷的相貌也配不上你，虽说男人不讲究这些外表上的东西，但是你想啊，将来同床共枕，怎么能接受自己身边睡了个皮囊不合心意的男人？” 这话其实说在了佟明媚心上，但她也忍不住替魏奉山辩驳，“他倒也不丑，只是被晒多了一点，还总板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上去凶了些。” “你初来沪城不久，还没见过此地真正才貌俱佳的好男儿。脸上白净，总含着笑，还彬彬有礼的。” 佟明媚脑海中立马想到顾老板，嘴上却说：“沈从嘉？” “他是电影明星，就是靠脸吃饭的，我爸爸说了，这样的男人不好。” “那还有谁呢？” “顾老板顾千松呀。” “昨晚穿长褂的那个？” “是他。” 佟明媚暗暗记下这名字。 “顾千松性子好，我要是再老几岁，在沪城选夫婿，就要顾老板那样的。” 明媚问：“你多大了？” “过了年，我就十七了。” 明媚偷笑，“这就嫌顾千松老了？” 蒋婵也偷笑：“顾千松不比你家魏二爷小几岁，我当然嫌老。” 明媚惊到了，顾不得她那句“你家魏二爷”，“你说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魏二爷脾气太差了，老的也快。” 佟明媚挑眉，说他脸臭可以，但是平心而论，脾气也算还可以，这些天勉强兜着她，把她伺候得也还不错。 难道是自己的脾气更差？ 佟明媚没敢反驳，她在蒋婵面前还是纯真善良的小白花形象， 送走了蒋婵，佟明媚真想立刻质问魏奉山。 只是在把今晚选购的衣服挂在衣柜中时，看见了昨晚的小裙子，昨天脱下去

清理，许是在她出门的时候又挂了回来，扣了扣裙摆上闪闪发光的钻，心里有点惆怅。 但这种惆怅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好睡眠。 翌日虽然心里还憋着闷气，但精神头很不错，因此在见到魏奉山的时候，佟明媚很有劲头地跟他抱怨：“魏先生真是深藏不露。” 昨日虽然郁郬没能跟上，但魏奉山也是知道她行踪的，丝毫不意外，“昨晚上睡得不好？” 佟明媚接道：“是啊，床睡了这些天，床垫都睡硬了，我感觉昨夜里老有什么在硌着我。”说完，斜眼去睨他。 魏奉山点点头，“那换一个床垫，还是把床换了？” 佟明媚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没理他。 魏奉山见她明显地装聋，将早已准备好的照片递给她。 “什么？” “洗出来了的相片。” 昨晚才去过，今天一早魏奉山就巴巴地送过来，佟明媚感觉不对，手上打开了装相片的信封，期待的兴奋感在看到相片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一口气都看了一遍，佟明媚气极：“就这几张？” 魏奉山定定地点了头。 佟明媚看着手上地几丈相片，都是一开始她还没摆好姿势、跟沈从嘉站得疏远的情况下陈飞抓拍的。鬼晓得陈飞的拍照技术怎么这样烂，拍出来的都带着重影，看着模模糊糊的，她整个人都变宽了，脸也大了一圈。 越看越烦燥，佟明媚“欻”地一下将它们撕成两半，犹觉不解气，想再撕，但因厚度叠在一起，根本扯不动。 破碎的相片掉在地上，魏奉山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 佟明媚心里猜测，八成是魏奉山搞得鬼，陈飞拍的肯定不止这些，他摁了那么多次快门，“咔咔”想了那么多次，居然一张完好的都没有。她冷笑，还能是谁呢。 “陈飞呢？有几天没看到他了。” “他过两天就回来。怎么？” “我要好好问问他，在哪学的照相技术。”佟明媚阴着脸，故意将这话说给他听。 魏奉山仍将撕碎的相片放回信封中，脸上没有明显的起伏。 “他回来了，我叫他来见你。” 佟明媚白了他一眼，借着气头道：“魏先生说想要配我，一点诚意也没有。” 魏奉山意外：“怎么会？” “那我要搬去翡翠饭店。” 魏奉山点点头，“好。”想来她已经知道。 佟明媚得寸进尺：“我要住翡翠饭店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那再豪华，也只是漂泊的酒店，不如……” 佟明媚竖着耳朵等他说下去。 “我那有一座宅邸，去年才添置完里面的家具，要不然……” 佟明媚打断他：“魏先生想到哪儿去了？” 魏奉山微微笑道：“闲置的空宅邸，带一个大花园，三层共有六间卧室，光是餐厅，比这个甲上的套房。还大。” 佟明媚很心动，压了压唇角，“魏先生舍得？” “翡翠饭店隔三岔五的晚宴，来往之人繁多，并不如这里清净。” 佟明媚又看手指甲，不吭声。 魏奉山懂她心思，小意赔了罪，又三求四告地邀请，终于得到佟明媚一句：“那好吧。” 相片的事便暂告一段落，佟明媚看在宅邸的份上，先不摆脸色。 说搬就搬，下午魏奉山就叫了几辆车，还有十几个伙计来搬家。佟明媚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虽说才来沪城不到二十天，但行李居然一点都不少。最珍贵的自然是那装了黄金的小箱子，佟明媚吸取前车之鉴，不让那些宝贝离开她的视线一步，跟着她乘坐一辆车到了新宅邸。 其余鞋子、衣服之类都由跟在后面的汽车来运送。 小车队浩浩荡荡的，不过头车快不起来，后面的车只能也慢慢跟着。 佟明媚在后座，宝贝们环绕着她，“郁郬，你怎么开这么慢。” “佟小姐，太沉了，这真快不起来呀。” 佟明媚瘪着嘴不说话了。 再慢也是小汽车，佟明媚从窗户看外面，还是比黄包车跑得快多了。 慢悠悠地到了新宅邸，佟明媚抑制不住兴奋，将头探出车窗外，白色的栅栏围着青青的草地，她一眼便将目光锁定在中央那座别墅上，错落有致的三层小房子，比长壑任何一个大户的房子都要好。 守门的打开大门，车队挨次进入，郁郬转了一个

方向，佟明媚下车的时候正对着入户门。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笑眯眯地：“佟小姐。” 郁郬也下了车：“这是张妈。” 哎呀，佟明媚激动极了，她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过上了有佣人伺候、住着大房子的日子。 充满期待地走进去，屋内完全符合她的期待，一看就是不计成本地装修，处处彰显着华贵，却又不是大俗，是金钱堆起来的那种品味和独特。 有那么一个瞬间，佟明媚甚至想，干脆和魏奉山结婚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