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纤睫微微闪烁,笑道:“你不记得沁水县中,对我的叮咛了?”她浅浅轻笑:“又不是你嫌我过于无防备的时候了?”
风荇顺手牵起江黛青:“从我的角度出发,我是希望你提防着所有人的。但是,从你的角度出发,我又希望你能放下多余的戒备。”
这很好理解,江黛青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她又想笑,又想哭的样子逗乐了风荇:“你这是什么表情?”
“有人爱护的表情。”江黛青的话里哭腔更重。自觉地吸口气,慢慢调息,就听风荇嗤道:“王爷不够爱护你?”
“那不一样的。”江黛青对风荇说:“情爱,是有欲望的。尤其我俩欲念都重。”她自己也知道,顿一顿又说:“他怜我、爱我,是占有、索取、掠夺。他渴求着我,需要我。我固然喜欢,这却和爱护有些不同。”
“亲缘血脉的天性,是爱护,是付出。只要君善对我还有欲念,就给不了我我缺失的那种感觉。”
江黛青转向风荇:“你不一样,很不一样!你对我的感情就如‘清真’二字一般。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她微微耸肩,压抑着吸一口气:“我很受用。”
风荇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江黛青的头,叫她微微一僵。带些尴尬,江黛青道:“上一次有人摸我的头,大概还是二十多年前......”
风荇轻轻一哂,也领会了江黛青的意思。别无他人,定是她每每提及都要失控的“祖父”。
“也不是所有男人,你都不信任嘛!”风荇带些揶揄,轻松地说道:“还是有你信任的男人的。”
江黛青如何不知,风荇指的是她祖父。然而,不知道的,是他才对。
“信任,之所以失去,是因为被狠狠地背叛过。”江黛青忽然没了笑意,引得风荇也驻足关切。
“恰恰是最信任的人,伤我最深。他抛弃了全世界,包括我在内。”江黛青如今再提,面对着风荇,已经可以稍稍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我祖父,是自杀。”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江黛青扑进风荇怀中,抱紧他的腰身:“我想跟着他去,又怕去了也见不到他。时时刻刻想要结束一切,却又惶惶不可终日。带着这种折磨,我煎熬了二十年!”抬起头,她掬盈着一眶泪光,求他:“如今,既遇到了你,我便决计不会抛弃,你也千万不要抛下我!”
没有什么好说的,风荇只能紧紧拥着江黛青,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会弃之不顾。
良久,江黛青才收拾好思绪,一抬眸,就被风荇捧住脸,吻在额头。只觉热度猛地涌上头脑,江黛青嗔怪地看着他。
风荇却心情甚好,笑吟不绝:“小家猫?”
江黛青一愣,随即懂了风荇的意思:小野猫有家了。难得没有驳嘴,江黛青和风荇一同来见藕儿。
棠溪玥和风荇也相互看不上眼,大抵还是为着嵇元的缘故。江黛青先安慰棠溪玥:“今儿我可以多和你说两句话了。不过也要先完正事。”她就坐在院中棠溪玥跟前:“请曲姑娘出来。”
风荇也坐在江黛青身边,随口问道:“不进去说?”江黛青瞄他一眼,轻轻哼一声:“谁知道进去又会听到什么编排我的话?不如图个耳根清净。”
“谁编排你?”风荇很是意外。
“还能有谁?”江黛青叹道:“还不是那个天天挖我料嗑糖的‘龙姑娘’?”
看风荇犹不明白,江黛青向他抱怨道:“她和意远,成天背着我颠来倒去嘀咕我那点破事儿......”
牵扯到梅言,风荇就不言语了。
藕儿出来,依旧是礼数周全。风荇忍不住和江黛青说:“你真该让棠溪玥和步经意,乃至时雨都和藕儿学学!”他说:“广陵王府从前规矩极大。”
江黛青托腮而笑:“那你呢?”
风荇正屈肘据膝坐,见说嗤道:“风艾的规矩你没见识过?”
想来风荇是跟了自己之后,才渐渐没规矩起来的。江黛青也不问了,省得自讨没趣儿。且示意藕儿入座,先说正事:“你兄弟的下落,有了。”见藕儿注目,江黛青言之在先:“节哀顺变。”
藕儿登时珠泪盈盈,却还心存希冀:“确定是长歌吗?他,他右耳后有颗痣。左肋下,有道......有道疤......”
江黛青难耐,打断藕儿:“我们还没有起尸。明日,需要有尸亲现场指认,才好立案。你能做到吗?”
藕儿大约是对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慌忙首肯:“可以!”神色也渐渐镇定了下来。江黛青如何不知她对兄弟的存亡还抱有幻想?只叫她先退下,预备明日随同江黛青去寿县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