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苓看着梅言,不做声。
嵇元留下了月露清音,要给它上白玉足轸。梅言就告辞而去。剩下风苓,对嵇元托腮而笑:“元郎!叫声师傅来听听?”
嵇元无奈一笑,不予理会。风苓翻脸无情,斥责他道:“早同你说过要待卿卿一如既往!瞧今日掀起多大风浪。”直说得他脸现愧悔之色。
“意远温柔性情。他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伤了卿卿的心,才真是伤意远的心!”
嵇元憋红了脸,只得道声:“受教......”
风苓叹口气,与嵇元附耳低言,面授机宜。嵇元问道:“当真无碍?”
风苓一笑:“卿卿的伤只是牵肌及骨,又不是错位、骨折的。只要不触及患处,不牵扯到肌肤就不会发作。”看嵇元还是不能放心,他诱惑道:“自然是不做最好!可你看卿卿那副样子!”他问:“她可是禁得住你的撩拨的?”看嵇元面露诧异,他笑道:“你以为这段情里只你情不自禁?卿卿与风荇同床共枕,不动本心;与我说笑调情也不乱本性。她的那颗痴心,自始至终只为你而跳动啊!傻子!”
嵇元当头棒喝,如梦初醒。两相有情,两相忐忑,两相卑微,两相迷惑。他和江黛青的感情原是如出一辙。梅言想法的不同,也正是因为他只是一厢情愿......
看嵇元抱起月露清音就走,风苓甚感好笑。缓缓步下叠影亭,抬头望一望青天,只愿那对鸾凤,出入成双,恩深义长。
晚膳时便可见江黛青态度和缓了许多。虽然还是对嵇元爱答不理,却不再拒绝他夹来的善意了。膳后嵇元心不在焉地调整着月露清音,江黛青则和香云一起捋丝线,打穗子。看起来倒是安静、祥和。
嵇元看看天色,有些耐不住了,坐到江黛青对面,待她瞟向自己,突然开口:“黛青,我好想你!好想要你!”
江黛青腾地红了脸。香云掩口起身,退了出去。江黛青嗔怪道:“祾王殿下行事还真是反复无常啊!”香云退开,江黛青也没有拒绝。嵇元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抄起她就往榻上来。轻轻放好她身体,才得细看她微红的情眼,不耐的神态。
相对轻喘,谁堪忍耐?痴缠不知何所起,欢愉未请自然来。
嵇元扯开江黛青衣带的动作堪称粗暴,却又将她慢慢扶起再除去衣衫,温柔怜惜。从背后抱住她牢牢贴紧:“怎能不想你?何日不念卿?”伸手扳过她秀脸探香取芯,双双仰入销金帐里。
阔别此道久,无力娇肌柔。拼得欢尽好,相为情颠倒!
天然居里春宵暖,叠影亭中秋霜寒。
此亭背靠金枝槐。黄金满枝,木叶掩映之下,虽然看不到集贤殿,却不代表殿外步月的风艾、风苓看不到、听不到亭中嗟叹的梅言。
风苓与风艾对个眼色:“我去与他说两句话。”
转过古槐,风苓进入亭中,在梅言对面落座。不见梅言动摇,风苓便开口道:“这些时匆匆忙忙,竟不曾得空与意远闲谈。”
梅言看向风苓:“但讲何妨?”眉宇间似有清愁。
风苓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他问:“意远待卿卿的态度,可谓是变幻莫测。”
“世事无常,不足为奇。”
风苓眸色沉沉,托腮而笑:“如今意远,作何打算?”
“各惯各道,不动情身。”梅言觑着风苓微变的脸色,问道:“这话,不像是松声能说得出来的。是你教给他的吧?”他虽在微笑,却是装模作样。
风苓心里想到:世间的阴错阳差当真是从未停歇。梅言几次三番欲要放弃江黛青,都莫名其妙失败。或者,江黛青就注定了是他命中的一段孽缘?他选择告诉梅言:“这话,是我说的不错。却是用来劝慰卿卿不要介意林潮之死的。”
言尽于此,梅言微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他什么都懂了。脸上的淡然一点点被失意取代,他软了口气,叹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缓缓抬头,望向园子南门的方向:“相思无穷极,造化不知机。以身殉道何所惜?”
风苓愕然。梅言这是一腔衷情痴许,矢志不移的意思。说实话,他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自然了,江黛青很好,和她相处很快乐。所以风苓也愿意守护着她,替她排忧解难。但若说许以终身,甚至是死生不论,他做不到。
“意远多情,恐身易伤。”最终风苓也只劝慰道:“夜寒露冷,善自珍重。”
起身离开叠影亭,独留梅言兀自对月叹息。风艾也是感触甚深,仍有余味,问风苓:“无碍吗?”
风苓回首,已看不清亭中梅言:“你觉得他会做出伤害卿卿的事吗?”风艾没有回答。风苓断言:“他只会伤害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