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回道:“是长史裴大人的女儿,嫁与了咱们云梦县令吴大人。清早起放的鞭炮,生了儿子,谁知道......”
江黛青懂了,孩子保住了,大人没有。看向梅言,他便意会:“你是想看裴小姐还能不能救活?”他笑道:“你真把我当活神仙了?”
江黛青不禁露出一个浅笑,如海棠含娇。梅言敛下笑意,携起她的手,便向府门里走去:“但博美人一笑!”
自然是被家人拦了下来:“诶!县令大人的府邸,什么人敢乱闯?”
梅言坦然:“山人医者,来看一看夫人还是否有救!”
“哪儿来的山野村医?”那家人莫名其妙:“人都没了小半天了,已经装殓好要发丧了,还大言不惭要救治?我看,是来招摇撞骗的吧!”
半天?那是可能回天乏术了。梅言正自沉吟,便见一人素服,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江黛青看那人三绺髭须,形貌清癯,倒是仙风道骨。
献国有绞面的风俗,注意外貌的男子一般都不留胡须。只年纪大些,或者位高如皇帝、王侯,或一方父母,为显庄重才蓄须。江黛青来了这么久,也就见皇帝是留着頾髯,梁道蓄了两撇小胡子。连寺中僧侣都是须发剃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烦恼。
见这人下马,吴府家人马上迎了过去:“崔大人!臣这就去通禀!”扭身就往里跑。
江黛青和梅言还站在门口,那人上前与他们行个常礼:“两位是......”
梅言道:“山野村医!”语颇不满。江黛青忍不住掩口。
谁知崔玄一听就眼睛一亮:“冒昧动问!可是‘梅仙’贺神医?”梅言白他一眼:“不敢!山人贺衣。”
崔玄喜动颜色:“方接尊驾驾临云梦的消息,便乍然会面,鄙人崔玄不胜之喜!”说着向梅言重施敬礼。梅言也回一礼,就道:“闻听此家夫人死于难产,怕还有余地转圜,所以欲要一探。不想,却为无知家下拒之门外......”他说得阴阳怪气,崔玄毫不介意,反而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医者仁心!”乃对梅言一礼:“请随鄙人来。”
得崔玄开路,江黛青和梅言才进了吴府。
大约是裴同知的夫人吧,爱女心切,扒着棺材不忍下盖,声声哭喊着:“我的儿啊,她还颜色如生!我不信她就这样走了啊!庸医!庸医害命啊!”闻之凄然。
梅言当即上前,命人移开半掩的棺盖。众人皆是一愣。崔玄忙开口帮腔:“是神医梅仙,还不依命照办?或者吴夫人,还有一线生机!”
府中人听了,忙七手八脚移开了棺盖。梅言先后摸了吴夫人的踝脉、腕脉和颈动脉,抬眸对着江黛青就是莞然一笑。产后闭气而已,尸厥的一种。
“怎么?有救?”江黛青问道。
梅言从怀中掏出针囊打开,从一个夹层中取出一莲蓬头的怪针。崔玄当即失声:“梅花针!”对吴府众人喜道:“婉娥有救了!”
梅言将针递与江黛青,温柔笑言:“百会穴,入针三分!”
江黛青吃一惊:“我?”
崔玄此时才问道:“这位是?”
江黛青眼睁睁看着梅言面对自己,眸色深沉,饱含爱意地说道:“是我......爱徒!”
梅言既如此说,江黛青便不好推拒。微微吞咽,她接过梅花针,走到裴婉娥头部,纤指轻取百会穴。抬眸向梅言征询,得他颔首肯定,带着一丝不安,将梅花针缓缓推入,入针三分。
正凝神间,忽见血从梅花针头部涌出,五点殷珠由小变大,汇成红梅汪在针头。江黛青吓一跳,骤然松手,倒吸一口凉气。梅言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慰,随后接过梅花针,微微捻动,骤然拔出。
只听裴婉娥喉间“嗬嗬”作响,猝然长吸一口气,又没了声息。
府中众人先是一惊,待看梅言探一探鼻息,淡然道:“还不将吴夫人抬回床榻上去?”才爆发出一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