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单单趴在床上就耗费了不少力气。看梅言犹看向一旁呆立,只道他持礼,唤道:“意远?”
梅言这才回神儿,挪到床边坐下,取出银针施为。
因为江黛青已经起身出去闲逛了,解霜就把天然居的门窗都大开,排膳去了。时雨也去找其他侍女们闲耍,都不在。金涛晨练后过来时就径直而入了。待看到梅言在给江黛青施针,吃了一惊,转头就要走。梅言忍不住出声挽留:“松声!别走......”
梅言正惶恐不安,金涛的到来像是解救了他一般。所以他的唤声,就带了些恳求的意味。金涛听得心软,没有走开,只背转了身子等待。有他在,不再是和江黛青独处,梅言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专注于银针之上。
江黛青听出来了梅言的哀求,情知他是怕与自己独处,心下不觉好笑。
取下银针,梅言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扶起了江黛青,替她披好衣衫。剩下的她可以自己来,梅言便走到金涛身旁和他一起并肩背立。金涛看他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不由问道:“王妃的伤,多久可以痊愈?”
梅言与金涛对视一眼,叹道:“她伤了椎骨,没有一个月不能行动如常,至少数月不能剧烈运动。”金涛也是眉头紧皱:“意远妙手,也力不能及?”
“医术只能帮病患加速痊愈,稍减痛楚。肌骨的生长是需要时间的,这还是得看病患自己。”梅言道:“正‘药度有缘人’之所谓也。”
金涛看梅言双眸含愁,双睫微瞬,语出有情,身正有德,不禁有些出神儿。梅言原本就生得俊美,性情又温有懿范。如今他二人住在一处,眼见起居行止,君子风姿,更是让金涛爱重。
这时候,晴月和暖星抱了一怀香花而来,说笑着进门,却见金涛、梅言排排而立,都是一怔。
“这是在做什么?”暖星脱口而出。
“在普度众生呢。”江黛青从榻边站起,打趣道。梅言低下头,露出几分羞态,金涛更是看得呆了。
晴月知江黛青起卧不便,来扶她。难得她也没拒却。暖星笑嘻嘻地将花分插在屋中瓶内,江黛青看她天真可爱,也高兴了起来。
收拾到案时,暖星奇道:“咦?王妃昨夜那么晚睡还写诗了?”她问:“要奴婢收起来吗?”江黛青点点头。暖星就放下手中莳花,在裙上擦擦微湿的双手,要把诗笺收纳。
梅言见说江黛青写了诗,踱将过去道:“且借我赏看一眼。”
更漏子:
将管搦,把笔握,百转衷肠难落。堪不破,自蹉跎,聚散何太多。
言对错,总相若,一纸痴情笑我。向谁索,素丝罗,相思寄托。
阅罢梅言看向江黛青,看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轻叹道:“君善离开,相思是自然的。”他不无疼惜:“为何要频频压抑?你便是不作相思态,难道我们就不知你相思意了?”
江黛青深吸一口气,只说道:“千里之堤,决于洪口。”
别人懂不懂的,反正梅言是听懂了。于是他无奈地说道:“想做些什么?我都奉陪。”
江黛青不觉轻笑,想了想道:“这些时,天道还有些热。园中景致也正好,不如我们画些扇面玩儿?”
见说要画,梅言有些犹豫。江黛青便故意道:“算了。意远不肯显山露水,是我妄想了。”
叹口气,梅言柔声道:“你喜欢就好吧......”终究是扛不住江黛青一句话。金涛也甚感新鲜。嵇元和江黛青画,他看了不少了,梅言品评一流,却未曾见他付诸纸张过。
午膳后,侍女们就把聚艳堂前铺设好了。江黛青带着梅言、金涛,穿过“争妍”、“逞娇”的月亮门,在堂前“凝香含醉”的匾额下落座。东西却各摆了一张案,棠溪玥对梅言道:“姐姐要扇面,我与梅先生都是不曾尽展所学,不如各试锋芒?”
梅言藏锋已久,有些迟疑。看一眼江黛青,却不想输与棠溪玥。
江黛青品一口暖星递来的茶,问棠溪玥道:“遗珠啊......你今年多大?”就敢挑衅梅言?嵇元说梅言会画,他就一定会。这个会,从他的品鉴上就能窥见一斑,绝非泛泛之辈。
棠溪玥正负气,自然以为江黛青是嫌她有些孩子气,转而对梅言笑道:“多大都是游戏,不过为博红、颜、一、笑、尔!”
好家伙!这次连金涛都听懂了,不禁看向梅言。只见他憋红了脸,讷出一句:“便如你所愿。”
江黛青暗自好笑。且由他们去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