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不解,梅言还是领着他们去了。
三丈来长,一丈宽的一片泥淖,散发着阵阵酸臭之气。梅言和风艾不约而同地掩住了口鼻。江黛青看着沼泽边缘的浮藓,竟有些不耐悲伤。梅言不解,风艾见了却难掩讶异之色。
“回吧。”江黛青当先调头,驱策掣电,驰回了总督府。
总督府中,也不平静。胡衍收到曲真求见的消息时,很是意外:“什么人?敢在总督府外叫门?”
胡衍属下都对嵇元等人颇有成见,自然不肯替他美言:“说是祾王殿下拐走了他女儿......”
想到那日犯夜的女子,胡衍冷哼一声:“既然是祾王殿下的事,就去报给殿下区处,免得我们措置不当!”
属下应声而去,报给了嵇元。风荇也不在,嵇元只好亲自出来接见了曲真,用一句“内宅之事,本王不知”打发了他。江黛青回来听说了,来存思堂找嵇元共进午膳:“君善。”嵇元见她回来,也起身相迎:“今日一行,可算顺遂?”
江黛青压下自己那些惆怅,道声:“差强人意。”笑容虽有些勉强,倒也尚算真心。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嵇元问道。
想着胡衍的性情和态度,江黛青冷笑一声:“取得尸身,自然是公堂放手一搏了。”她说:“听说胡总督坚持坐衙开大堂审案?”
嵇元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是。”
“你忙你的政务,我去看他的政务!”
江黛青的意思很明白了,她要和胡衍对簿公堂。嵇元怎能不担忧?却无法深劝,只能问一句:“就这般牵动你的心?”
江黛青脸上戾色褪去,渐渐现出些柔情,抚上嵇元脸颊,她道:“君善,我在为你积德。”她视线挪开,冷了下来:“看胡总督对曲姑娘的态度,这一道的百姓,都等着我超脱呢!你拟三道政令:一,禁止向水源倾污,避免瘟疫流窜。二,限制伦常压迫,防杜人伦惨案。三,设立教坊,为女子开科授业。”
前两道都还好说,最后这道,嵇元听了立马劝道:“不妥。”他说:“黛青,冷静点儿。你这步子迈得大了。”
江黛青知道自己的心思,嵇元都懂,但他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对自己的盘算不能尽知。她笑对嵇元道:“你不妨把这三条政令做成锦囊,分别在合适的时机付予胡衍,更显得你祾王殿下高深莫测。”
嵇元无奈一笑:“高深莫测的,只怕不是祾王,而是祾王妃。”膳后,他依着江黛青的意思,共相斟酌拟定了三道钧令,收入三枚信函封好。江黛青笑意盈盈地接过嵇元的笔,在上面分别题下开封时机。
“即拆即阅。”
“立案可阅。”
“结案拆阅。”
有事情做,江黛青又生龙活虎了起来:“走!”她说:“去露一手给这个‘糊涂’总督!”
嵇元宠溺一笑,同江黛青并肩来找胡衍。
江黛青有意夸耀嵇元,亲自接过三封信函,递到胡衍案前:“胡总督,祾王殿下有三道钧令在此。天机不可泄露,希望总督依时开看,遵令施行。若最终未能立案,后面两道钧令可以销毁。”
胡衍恭敬接过,心下却不以为然:故弄玄虚。
江黛青转身欲行,视线却还落在胡衍脸上。她勾起一边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一声:“胡总督,请多指教!”随后与嵇元一并施施然离去,更叫胡衍莫名其妙。
两人回到存思堂,风荇已经在等候了,看起来倒是神色如常。嵇元没问罚写的事情,他也就没提。
“你打算什么时候起尸?”嵇元落座后,问江黛青。风荇不觉侧目。
“自然是越早越好。”江黛青进门就一直看着风荇,此时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阿荇,明儿陪我去一趟寿县?”
“遵命。”风荇说得随意,也不甚恭敬。江黛青却低笑,心情看来很好。
江黛青问起曲真的事来:“曲真今日来过?他怎么说?”嵇元看她一眼,又看风荇一眼,半真半假抱怨道:“一个招惹麻烦的,一个解决麻烦的,两个都不在,我只好亲自去面对。我只说我不清楚内宅的事,先将他糊弄回去了。”
嵇元堂堂亲王,又是领着正二品巡抚使职衔的实权要员。胡衍懈怠至此,江黛青与风荇相顾,脸色都不大好看。
江黛青勉强先压下恼怒,靠嵇元近些,谢他道:“从前的姜焉焉,而今的曲姑娘。”她说:“多谢你替我庇护。”
嵇元轻叹,看着江黛青道:“只盼你可以放心依靠于我。”
不能不感动,江黛青突然紧紧抱住嵇元深深舒气:“君善。于我而言,没确定关系前,可以猜忌,可以考验。但一旦走进一段关系,我就会全力以赴去经营。我或许做得还不够尽善,但我的心,是向着你的。”略略分开些,她看着嵇元的眉眼说:“一心向道,抱诚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