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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前甬道长

过了几天,太子登门拜访,也给江黛青特地带了礼物。江黛青甚感意外:“你们怎么轮着番给我送东西?”她打开一看,是个百合花形的绿檀匣子,散发着阵阵清香:“好香!这里面是” 江黛青打开檀匣,呆住了。是一方百合造型的水玉砚,通身青绿色,上有篆“清雅”二字。“这太贵重了!”她看向太子:“我不能收。” 太子看了嵇元一眼,轻笑道:“婶婶收下吧!是王叔特地请我寻来给你赔罪的。” 江黛青微怔,才想起之前因为梅言的话,嵇元暴躁起来,自己打碎了常用的易水砚。“原不是什么大事。”她笑道。 嵇元没有说话,太子替他劝道:“这砚台再名贵不过也是用来研墨。说不定到了‘仙’的手里,它反而觉得荣幸呢!” 江黛青看着太子道:“我领你的情,只是受你这样的大礼,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太子趁机嘻嘻笑道:“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婶婶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妨用这砚台写幅字送昌儿?” 江黛青倒懵了一瞬:“昌儿?” 嵇元解释道:“‘昌’是太子名讳。” 原来太子名嵇昌。江黛青笑道:“好,正好试试这水玉砚。” 一行人往江黛青屋子走去。太子问江黛青打算写些什么,江黛青也没有什么想法,就问嵇元。嵇元提点道:“你有什么话,想要对太子说?或是太子想要问黛青些什么?” 太子登时想到:“本宫先前受教于婶婶,感悟良多,今日势必要请婶婶再指教指教。” 江黛青无奈:“婶婶听着好别扭,我也没有什么能指教太子殿下的。” 太子不悦道:“那婶婶是不想再教昌儿了吗?”江黛青笑他:“怎么?太傅的功课不够重?” “太傅讲来讲去,都是些大男人的道理,本宫听得的耳朵都起茧了。婶婶的道理与之不尽相同,很多都是昌儿从来没听过,从来没想过的。”江黛青顺着他的话推进道:“那你还听过谁的道理?” 太子不明白:“什么谁的道理?” “每个人对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同一件事每个人看到的道理也都不同。”江黛青说:“猎人带着猎狗打兔子,猎狗把兔子咬死了。猎人很高兴,因为他获得了利益。猎狗很得意,因为它彰显了功绩。兔死而狐悲,因为物伤其类。” 江黛青对太子说:“太子想多听道理,就要多见世面。” 太子微感失落:“本宫身为皇子,只怕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见世面’了。” 江黛青停下脚步:“所谓‘世面’,乃世界之‘面’。谁说一定要走出去才能见了?”她信口讲来:“蜉蝣朝生暮死,它眼中的世界只有一天;夏虫不可语冰,它原是不识冬天的。云中白鹤岂知耕作,井底之蛙不识海之宽阔。我们与它们其实一样,看到的都是片面的世界。” 江黛青微微冷笑:“甚至有些人只能看到、听到自己想看、想听的那一面。”她说:“但是并不妨碍,我们若动脑子、设身处地去想,举一而反三,世界的许多面就会浮现出来。” 太子忽然触类旁通:“之前我总在想,到底要怎样走自己的路。道理听得越多,有时反而越糊涂。原来除了听和学,还要自己去理解、探究。” “那是自然。学而不思则罔嘛!”江黛青说:“昌儿,我送你‘兼听则明’。希望你能记住。”她看着太子:“为人君,虽无道,受谏则圣。” 太子深受震撼,在摘星楼上听到一切的梅言也是一样。 江黛青用水玉砚亲自研了墨,赞道:“这砚发墨甚好。”她看向嵇元:“倒是更适合你作画用。”嵇元看了也说:“确实不错。” 写了字,落了印。太子的神色却有些复杂。江黛青忍不住问:“怎么了?你不喜欢?” 太子欲言又止,嵇元看了出来:“都下去吧。”侍女们应声而退。屋里只剩下了他们和风荇四人。 “有件事情”太子叹口气,道:“婶婶如此待昌儿,昌儿也不吐不快。司天监之前对父皇说过,王叔妻宫无星,不能羁留其气,有帝王之相。致使父皇猜忌将近十年。去年春,司天监也说起过天降不明妖星的事。当时没有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但是” 太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张阁老去找司天监合婚的时候,司天监说起妖星向王叔妻宫移动,似有入主之意。他当时就对婶婶的身份表示怀疑。司天监听他说了婶婶的事,怀疑婶婶是偷天换日的妖孽。父皇若是听信了,恐怕会对婶婶不利。” 嵇元脸色登时变黑,风荇也是皱眉不语。 江黛青暗暗想到:去年春,不正是自己穿越

而来的时候吗?她现在对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持观望态度,故作轻松地对太子道:“你上一表试试看?” 太子很是上心:“写些什么?” 江黛青道:“写天佑大献,为保国祚降下仙以为祾王妻,羁留其帝王之气。” 太子若有所思:“这是父皇‘想听’的话?” 嵇元深表怀疑:“能奏效吗?” 江黛青淡然道:“事皆有内揵,而素结本始。且尽人事。”风荇蹙眉:听天由命吗? 太子走前,犹豫许久,还是问了江黛青:“张成云还禀告父皇,说姜冕死了。手段甚是利落干脆,但不像是王叔和风行卫所为。”他问:“婶婶,是你做的吗?” 江黛青冷笑不语。太子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江黛青问嵇元:“他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不成?” 嵇元将江黛青圈在怀中:“太子对你的认知,大约还停留在‘仙’那一面。”江黛青挑眉问他:“你呢?怀疑过我的身份吗?” 嵇元答得毫不迟疑:“我自有眼睛,看得到你的一切。你就是我爱的人,无关其他。” 江黛青甚是满意,她伸手去触碰嵇元的喉结:“相爱之人是会相互影响改变的。”她问得暧昧:“你觉得我现在,有没有一点像你了?”嵇元看她一身墨色衣裙,更趁得玉骨冰肌,忍不住伸手穿过她黑发与白颈之间。 江黛青摸上嵇元胸口,嵇元的手也落在她心间。 “我们的心,是同频的。”江黛青微微而笑,神色含深。 然而,休沐这天,圣旨还是下到了祾王府。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召的是嵇元。 如果是江黛青,她反而不担心。但是换了嵇元,她却拉住了他的衣袖,良久默默无言。嵇元安慰她:“一切有风荇。”见他似是早有安排,江黛青才不舍地放他离去。 时近清明,下起了绵绵春雨。嵇元这一去就是一天,江黛青从巳时直等到申时将尽,一顿饭也没有吃,只觉料峭春寒透骨冷。她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偏偏赶上休沐。宫门禁闭,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整个京城都安静得可怕。 江黛青越发心慌起来,什么事要说一整日?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就走,没想到正看到风荇一脸凝重地走来。“可是有什么消息?”她问。 风荇摇头,却抓了江黛青就走。他将江黛青扶上马背,翻身上马,出府却往城外驰去。 江黛青惶惑不安:“你要去哪里?” 风荇只说:“城门酉时关闭。” 江黛青难以置信:“君善还在宫里,你要带我离京?” 风荇却说:“王爷吩咐了,如果他一直不能出来,让我带你远走高飞。” “他这是什么意思?”江黛青几近崩溃:“他是觉得自己出不来了吗?”她抢风荇的缰绳:“我不走!我要去宫里找他!他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王爷希望你好好活着!”风荇忍不住吼道。 “他若死了,我要怎么好好活着? ”江黛青怒道:“他要你替他完成我们的约定吗?” 风荇似是也忍耐到了极限:“王爷若死了,风荇绝不独活。” 江黛青的世界瞬间坍塌,新伤旧痛冲上心间使她变得脆弱不堪。她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扔下我!”风荇勒住马,将她紧紧抱住:“清真!”他语气甚是坚忍:“你好好想想!王爷会抛弃你吗?王爷是如何待你的!” 江黛青缓缓回神,听出来些弦外之音。风荇继续说:“我们都不会抛下你,你呢?” 风荇的意思,是要江黛青表态。她想起从前与嵇元说过的关于生死的那些话,试探道:“我要和他同生共死?”风荇不语,紧紧盯着她。 不是这句。 “我要和他一起挣条生路?”风荇还是沉默。也不对。 嵇元到底在进宫前想了些什么?江黛青苦苦思索:此事因我身份不明而起。他说过,他爱的是我,无关躯壳。江黛青豁然开朗。 “我只要他!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是青山碧海,还是刀山火海!” 话音未落,风荇便调转马头,向宫禁而去。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江黛青的春衫,她却觉得心头炙热。 及至宫门口,风荇取出一个小包袱给江黛青:“此是祾王印信,凭此印可直通金銮殿前。” 江黛青打开包袱抓起宝印就走。风荇目送。 出示祾王印,禁卫军果然放行。江黛青走过这条路,她一路小跑,直到甬道路尽,金銮殿触目可及。 江黛

青定定喘息继续前行。见她到来,便有内侍上前:“姑娘稍候”江黛青置若罔闻。内侍不由拉她衣袖,却被她猛力挣开,一片香肩露出,她也不及整理。反而加快了步伐,向着金銮殿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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