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航行速度比陈沐想象中要来得快。
南风要比北风温和得多,自起航以来数日陈沐都在让船上的水手忙着捡绳子。
他让前面的船舰把船绳大节系好,用皮尺量出二里长的绳子裹着空泡菜坛子飘在海上,后面则让人带着他的怀表乘船捡绳子,以此来测出他们的航速。
并不准确,但能让他在心里有所估计。
他们一个时辰航速将近二十四里,换成西方度量则是时速四节多一点,这在小逆风、大舰队的情况下速度已经尤为难得。如果不是逆风让他们必须变动航向以维持速度,哪怕稍稍顺风,从香港航行到马尼拉也就仅需六七日而已。
但他们这次显然要花费将近半个月。
出海远航,西方人需要担心的问题有三个,海战、海难、坏血病;而中国人出海只需要担心前两个问题,坏血病是不存在的。
其实是误打误撞,中国人的泡菜虽然会破坏一定程度的维生素,但还能保留部分,哪怕一丝一毫,就能救命;另一方面,中国人有茶叶。
陈帅下南洋的茶叶受小舅子杨应龙独家赞助,万人远征军每人每月配给绿茶四两,一年会茶一百二十担,考虑到后续战局,陈沐找杨应龙要的茶是一年四百担。
不是白送,陈沐当然不会给钱,但这场仗要是赢了,下一步他就要拉杨氏出来。
所以陈帅什么都不担心,只关心补给线以及接下来的台风季。
正因台风,他才选择六月里进攻马尼拉。
马尼拉是个好地方,几乎所有台风都会影响到吕宋,而台风季是五月到十月,谁都说不准什么时候来,因此这个时间,西班牙船舰会争相离港,不论前往日本还是墨西哥,他们大多数船舰不会留在马尼拉。
就连他说的五月,被脑补为五个月也很正常。
这个时候敌人最弱,而他们一直是这么强。
“情况不妙”
赤海号艉楼将军室外,陈沐撑着过道栏杆眉头微皱,侍立左右的赵士桢、倪尚忠等人不解,徐渭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这是俘获交送陈总兵的第几条克拉克了?”
随陈沐抬手指着的方向,距离他们不远,一个鲨船编队正靠勾索拖拽两条断掉桅杆的克拉克帆船反向航去,那是他们俘虏的船舰,交送后面的陈璘派福船拖拽,等他们抵达马尼拉后卸去辎重,再派船队送回南洋港。
“距吕宋越近,越容易遇到西夷船舰,商船也好海盗也罢,单单大船已不下十条,凡遇到小船,被击沉的能有多半,很难幸免。但克拉克,遇到一艘就俘获一艘、遇到两艘就俘获两艘,俘虏十几条,仅击沉一条而已。”
陈沐眉头紧锁,缓缓摇头。
“情况不妙。”
能在赤海号担任兵头或幕僚的都是聪明人,没谁听不懂,随陈沐一番话出口各个变了颜色。
赵士桢眼皮微眯,道:“将军是说,我们的船炮打不坏他们的船?”
“不是打不坏,是镇朔将军打不穿它的水线。你看被俘克拉克的艏楼艉楼还有桅杆,像给人拿斧头劈去了;船壳被打得支离破碎四处漏风,但再往下就不行了。”风和日丽的海面无边无际,陈沐犹自不满道:“克拉克不是西夷最大的船。”
在南征途中,陈沐明白为什么西方战船与火炮在这个时间段飞速发展,而明朝非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