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通京城，春夜。 乌云蔽月，星光晦暗。 远处偶尔传来两声犬吠，摇曳不定的烛光下，艾家西屋的小木床上，昏睡许久的艾泉睁开了双眼。 屋子狭小低矮，除了两张床、一张小桌子什么都没有。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旁边是个巴掌大的茶壶和一只小茶碗。 艾泉拉了拉缝着两块方形补丁的被褥，头顶直接冒出两个黑体大字“好穷” 昨晚他好不容易抢到一个百元大单，开开心心地骑着小电驴去送外卖。 灾祸说来就来，毫无预兆。两束刺眼的白光加一串骇人的刹车声后，他见到了时空局第四百四十四分局的工作人员 因时空局的工作失误让他背井离乡在陌生的时空生活了二十五年，为了补偿对他的损失和伤害，特意送他一个灵泉系统，每月发一瓶灵泉，发放期为六年，除了发放灵泉，系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流和互动。 时不待人，机不可失，工作人员总共说了不到十句话，便急吼吼地把他送回了原本的世界。灵泉的功效、系统操作守则、注意事项一概没说 在这个时空里，他不再是孤儿，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只是，十三岁那年他不幸落水，醒后便变成了痴儿，不是昏睡就是傻坐着一言不发，直至他回来的前一秒。 时空局对此的解释是，最大限度地确保身体的正常机能 他想起时空局屏幕中的那张自己的近照，一张圆呼呼的胖脸，直接霸占了整个屏幕的四分之三！ 一时忍不住，他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小肉肉，吃了饭不是傻坐就是傻睡，你不胖谁胖胖就算了，脸颊上还印着两团小雀斑，再挺的鼻子也挡不住啊！ 厨房里，艾夫人一边懊恼一边弯身去捡散落在地的芋头。 咚一声，着急慌乱的她磕上了身旁的长桌。 洗完手脚的两个孩子正抱着木盆将水倒到院中的小菜地里，听到声音忙跑进厨房。 “娘，血，流血了！”小男孩看到艾夫人满手的血，说话都不利落了。 “好多血！”小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娘是不是要死了哇哇” “别哭，娘只是撞破了鼻子。”艾夫人擦了擦小女儿的眼泪，又摸了摸吓呆的小儿子，“娘没事！”说完继续用帕子捏着鼻子，缓缓走到井边的水桶旁，舀出半勺清水，细细擦去脸上手上的鼻血。 揪心刺耳的哭喊声吓得艾泉直接从床上蹦下来，将枕头旁的棉衣随意披在身上。 他已经从记忆中分辨出说话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娘亲。 娘很疼爱自己，每天都来跟他说话，帮他擦洗身体。 在娘身边哭喊的是自己的龙凤胎弟弟和妹妹。 “灵泉！”他在脑海中喊了一声，一个三四厘米高的小瓶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回想了电影电视作品中类似场景的操作，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瓶子。 瓶子瞬间垂直下落艾泉捡起瓶子，直接在衣服上蹭了蹭，幸亏瓶子耐摔，不然，现在地面上只有碎玻璃和一滩水渍 影视作品中灵泉的功效惊为天人，就算不能起死回生也能惊呆半个星球。他现在对灵泉的功效仅仅处于猜测的阶段，暂时不想将它告诉家人。 他往桌上的茶碗中倒了一小勺灵泉。瓶子本来就小，直接少了三分之一 抠门！艾泉忍不住骂了一句。 没找到热水瓶类的物品，他只得兑上小半碗凉水，从糖罐中掏了玉米粒大小的一块红糖，细细搅拌几下，盖上茶盖。 “娘，赶紧喝点糖水压压惊。”艾泉蹲下身子，将茶碗递到娘亲跟前。 擦鼻血的艾夫人，正仰着小脑袋给娘亲检查哪里擦得不干净的艾康和艾丽，三个人谁都没注意到艾泉已经清醒，此刻已经蹲到他们身旁。 听到说话声，一大二小同时转过头，三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凝聚在同一点：艾泉。 “大哥！”聪明的艾康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他。 艾泉差点被他撞倒，眼看灵泉即将溢出茶碗外，他忙用左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形。 艾丽也激动地抱住他，“大哥，你醒了！” 艾泉担心手里的灵泉再出什么叉子，直接将茶碗送至娘的嘴边，“娘，喝点糖水压压惊。”小时候，一旦他不小心磕了脑袋碰了膝盖，娘总是拿糖水哄他。 艾夫人见到大儿子健健康康地站在他面前，整个人都迷迷糊

糊，什么也没问顺从地捧住碗喝了下去。 半晌后，她才哑着嗓子问：“泉儿，你，好了？” “我好了，你们看，”艾泉说完轻松转了一圈，让娘和弟弟妹妹看清楚，“我真的好了！” 艾夫人终于恢复了往常的神态，拉紧他的衣领，边扣衣扣边推着他进屋，“快进去，外面冷，别又受了凉！” 一个时辰后，艾泉望着睡熟的一家老小，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不久前，父亲艾远被牵连进贪腐国家粮食的大案中，十天后，他将被发配西北的辉城服役。 父亲艾远是个清官，每月的奉薪不足四两，除了养家糊口，还要时不时给艾泉请大夫抓药。艾夫人时常绣些帕子贴补家用。一家人过得紧巴巴，压根没什么存款。 就连这四间房的小院子都是艾远租的。 整个艾家，现在除了藏在墙内的两三粒小碎银，没啥值钱的东西。 他无声地长吁一声，哎！ 没钱没房就算了，家里还有快瞎眼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养活！ 难度系数直接逼近90！ 难，太难了！ 早知道，他昨天一定不抢那啥百元大单！好歹还能在华国多过几天小鱼小肉的好日子！ 唉声叹气了一刻钟，他重新站起来。 家他一定要保住，再难，人都要往前走！ 这是他在华国学到的最硌人却也是最可靠的一个真理。 碎银必须留给父亲路上打点用，孝敬了官差，父亲才能少受欺压。 他合计了下自己当下能做的事情：一个算账，好歹上过小学珠算的课程，二是抄，他的一手楷是艾大人亲自传授的，谈不上多漂亮，但看过的人都说写得不错。 账房和现代会计的职责差不多，不是掌柜熟识和信任的人，断然不可能聘为账房，算账一路不通，他只剩抄的活计。 第二天吃完早饭，艾泉换上一身灰色的粗布衣，“娘，我去街上寻个散活，赚了钱给你们买鸡蛋吃！”家里就他一个有效劳动力，当家人的称号非他莫属。 “瞎胡闹，你才刚好快去屋里歇着，有娘在，就有你们一口吃的。”艾夫人佯怒道。 艾夫人的手巧在十里八乡是有名的，年轻时候她做的绣花鞋常常被货郎们争抢。多年的用眼过度，十几年前她已看不清远处的人和物，前些天她一直蒙着被子偷偷哭，眼疾又加重了几分，这才没注意打翻了篮子撞破了鼻子。 “娘，今天眼睛还疼吗？”艾泉担心了一夜，觉得昨天自己太过谨慎，应该将瓶中的灵泉全倒给娘喝。 “不疼了，多谢祖先保佑，老天爷保佑。”艾夫人一早醒来发现眼前的视线清晰了很多，坚信神灵存在的他，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知道夫君要走了，给自己送来了健康的大儿子和明亮的眼睛。一洗净脸立即去祖先的牌位前上香磕头。 艾泉暗暗腹诽，你的眼睛能康复全是灵泉的作用，和苍天和祖先没有半点关系。 既然娘不让他出去，他便不光明正大地出去。 趁娘带着弟弟妹妹休息的时候，艾泉留下字条，悄悄出了门。 大夏国的国君姬佑是位难得的明君，对官吏严厉对百姓慈爱，举国太平，百姓安居。 他以为再怎么繁华的古代城市，总不会比现代城市绚丽多彩。 结果，他错了，大错特错！ 干净宽敞的街道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头巷尾的小商小贩们买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错落有致的瓦房中时不时镶嵌一栋两三层高的红顶小楼，犹如红宝石般点缀着整个通京城。 直通皇宫南门的奉天大街更是修葺的平整宽阔，青石铺筑的路面并行八辆马车完全无碍，两侧高大葱郁的数百棵行道树，仿佛两列忠诚庄严的卫兵，守卫着来往的官员和百姓。 整座城市完全不输任何一座五星级的化名城。 挤入熙攘的人群中看完了凤舞大刀、猴子戏球、叠罗汉，艾泉勉勉强强收回自己玩耍的心思，开始执行昨晚制定的赚钱计划。 问了五六家肆，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份抄的散活。 不过，字多钱多的热门话本早已有人在抄，只剩一些字多钱少的阅读笔记。 第一次抄，他挑了一本最薄的。 许久不写毛笔字，他先用笔在空中写了一页，觉得手指不再僵硬后，沾了墨汁，细细舔了舔笔尖，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下第一笔。 一个字，两个字，一列字 <

> “掌柜的！我要的墨到了没有？” 前厅大嗓门的冒失鬼害他将一横写成了一捺，半张纸的功夫全废了 唧唧喳喳的鸟儿来了又走，太阳懒懒地斜靠到西天，留下一个红灿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