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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这些日子,飞云庄大门紧闭,只卫澜一人能入门拜见。

尚远形骸不羁,耷拉着腿倚在枝头,一晃一晃地啃着一只萝卜,看着远处庄头上将离漫不经心地给卫澜指了路,又看着卫澜自个儿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石头往田地里来,直到走到这棵树下。

卫澜举起袖子半遮了阳光,仰起头看他:“躲懒了三个月,也该回了。”

尚远继续晃悠着,笑嘻嘻地说:“人呢,躺一躺筋骨就懒了,你说怎么办?我原就没什么抱负,这一趟,越发不愿意掺和朝中那些破事了。”

“如今朝中动荡,旧人裁撤,新人更迭,陛下让你管户部,此时介入是正好的时机。若让旁人占了先机,不知哪边的势力渗透进去,恐怕又难。”

“我却想着,先让他们斗一斗。”尚远从树上跃下,揽着卫澜的肩头往屋子里走,“蓝昇那老狐狸羽翼折损,恐怕这会儿正恼怒,卯着劲儿要调教敢冒头的那些人。不拘是哪边的势力,先等他们和蓝昇斗一斗法,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两人边说边进了房,两人就朝中局势又做分析,从此刻户部开始排兵布阵,又一直畅谈到蓝昇所辖各方势力,断蓝昇掌控朝堂的实权、推均一税法在大祁变革。

他们畅谈之时,宁璋就在庄子的河道里头钓鱼。她今日馋一口奶白浓郁的鲫鱼豆腐汤,说什么要钓上来几尾肥嫩的鲫鱼,再让藏冬开始做饭。

桥和龙禾都过来催过一次,说若是一时半会儿钓不上来,要不先让藏冬做点别的,这午膳的时间都过了,那边卫大人也来了半日,转眼就要走了,连口热饭都没吃上。

横竖她两个催不动,只能让将离出马。

“卫灵渊要走,肃亲王说,让你替他送一送。”将离过来撂下一句。

宁璋搁下鱼竿,双手在裙面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问将离人在哪里。

将离指了指卫澜出来的路,顺便提了句:“我让藏冬先开始做饭了,你这鲫鱼豆腐汤,等什么时候钓上来再说吧。”

宁璋摆了摆手,去找卫澜。

卫澜就在不远处等她。

他身穿白衣,里面透着一抹湛蓝色的衣领,身形颀长,面如脂玉。凉风吹来,将他的衣角也微微掀起。若非是在昌安,而是在任何其他地方遇着个这样的干净少年,宁璋一定觉得心花怒放。可偏偏是在昌安,偏偏入了朝堂。

“别来无恙?”卫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总之……说了这句。

宁璋笑道:“你为何托人送药给我?”

卫澜道:“我听说你被人陷害,内力尽失,便……”

“令璋说的?”

卫澜点点头。

宁璋道:“她可有告诉你,是她蓄意谋害,才致使我内力尽失?”

卫澜有些踌躇,他虽想令宁璋防备令璋,可又恐以她的脾气,知道是令璋在背后搞鬼,直接抓着令璋喊打喊杀,恐怕又着了令璋的算计。

踌躇之间,卫澜只道:“你六妹妹心思深沉,她如今嫁到蓝家,恐怕与蓝家便生了休戚与共之心,也说不得有些事情究竟是蓝家的意思,还是你六妹妹的意思了。”

宁璋笑道:“你不必替她遮掩,我知道她存心要害我,可是她也没得手。我从小混迹江湖,难道还能被她害了?若她下次还拿我的事来要挟你,你只不必理会,她的那些伎俩微不足道。”

卫澜显然松了口气,心中欢喜:“你果真并未失去内力?”

宁璋道:“那是自然,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心。”

“我……”卫澜自知逾矩,低头笑了笑,复抬起头,“暮深离开昌安之前,托我照顾你,是我疏忽,才害你受中宫胁迫。暮深既回来,你也一切安好,我也算可以向他交差了。”

秋季的落叶随着一阵风飘然而下,宁璋伸手捉住一只叶子。

宁璋端详叶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卫澜,问:“我一直想问问你,一别多年,你曾经的理想和抱负,也算实现了吗?你想坚守的法理和正义,也曾守护了吗?”

这个问题,她其实在心中想了很久。从前是因为赌气而无话可问,到后来便是无从说起了,直到嫁入昌安之后,宁璋偶尔地遇到卫澜,看到他似乎在践行自己原来说过的话。其实过去的喜怒悲哀她已经放下了,回过头来,似乎也只想问他一句,可曾心安。

卫澜笑道:“多谢你还记得我从前的话。那时也太年少,总觉得是非公正都有铁律可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百姓们就该有这样的公道。可是这两年经历了许多事情,发觉百姓们似乎想要的并非如此。有些人想要安稳,有些人却想要闯荡,有些人喜欢法治,有些人却应论情理……既然没办法让每个人满意,那么就应当努力提供给他们获取满意的机会。论迹论心,也都该是自己可争取的才好。”

宁璋温和地笑道:“你如今当真通透。”

卫澜也朝她笑了,笑容中却有些难以释怀的情绪:“我……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你。”

宁璋将叶子放下,促狭起来:“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厌恶昌安,为何又回来?既然可以是尚远,为何不能是你?”

卫澜笑道:“我只想问你为何复返,而至于为何不是我……一年前我就想得很明白了。我只想知道,这昌安究竟是否你心之所向。”

宁璋略微有些迟滞地看着他,也笑了:“昌安绝非我此生钟意之地,但不妨碍我现在这儿待个三年,等在这里的事情了了,便又离开此处去江湖。”

卫澜笑道:“这便是我所料想的,也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们两个互相对望笑着,一如很多年以前,在青谷马场初见时,互相心无芥蒂的笑。

往事堪回首,终归是面对面痛快聊一场,才算放下。

临走之时,卫澜又道:宁璋妹妹,你与暮深都是我信任之人,我们抱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信仰在朝中奔波,可这责任也许是我的、也许是暮深的,却不应是你的。你能与我们同行一路已是万幸,如若日后有风险,也当是暮深与我共同承担,你千万保全自己。江湖辽阔,那才是你的天地。”

宁璋玩笑道:“放心。我轻功好,能跑。”

然后两人挥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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