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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落太阳

禅院家的大小姐,却姓森川。 家入硝子很疑惑。 五条悟懒洋洋地说:“花夏的妈妈是禅院家老橘子的亲妹妹嘛,后来逃离了家族,嫁给了一个混血的一级咒术师。花夏出生不久,世界上咒灵暴增,烂橘子一查发现花夏继承了禅院家的祖传十影术式,就把她带走了。” “花夏的父母同意了?”夏油杰问。 五条悟舌尖抵着糖,眯眼说:“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花夏的妈妈生下她就去世了,爸爸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留下那个姓氏和名字,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改姓?” “嗯……”五条悟露出思考的神色,“好像是当初立下了束缚吧,类似于‘保留森川花夏这个姓名,从此再也不生事’之类的。她的爸爸好歹也是个接近特级的一级咒术师,禅院家也不想多生事端。” “……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吗?” “是哦。” 其实不是。 森川花夏静静地站在后门口。 他出现过。在她八岁那年,他像一阵雨一样消去了盛夏的炎热,打破了她身上无形的玻璃罩。 “夏夏,你喜欢吗?” 他捉到一只蝴蝶,慢慢摊开手心,那只白色的蝴蝶轻扇了扇翅膀,飞到了一朵花上。 她表情冷漠,很不解地反问:“喜欢?那是什么样的?” 他先是一怔,然后很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喜欢就是,当你看到这只蝴蝶的时候,会想笑。” “笑?” “对哦,像这样。” 他唇角自然地上扬,露出笑容。 她盯着看了很久,才说:“我见到。但那些笑跟这个不一样。” “夏夏更喜欢哪一种呢?” “你的。” “为什么呢?” “你一笑,我也想笑。” 十四岁的冬天很冷。雪花仿佛春日的飞絮,绵绵飞舞。洁白的屋顶,洁白的地面,唯有院中的一株红梅鲜艳依旧。 她站在床边,任凭从半开的窗口吹洒下来的雪花落到头发上。冷得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夏夏。”他很轻地喊她一声。 床上的人面容削瘦,脸色苍白,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森川花夏终于动了,她在床边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为什么生病了呢?”她问。 因为自身的强大健康,她从没生过病。生病这个概念也是由于这几年他总会突发感冒发烧才知道的。但他从没这样,病重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把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夏夏,对不起。” 森川花夏微抿唇,“为什么?你没有做错事情。” “人不一定必须要做错了事情才道歉,”他粗粗喘了口气,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只是很难过。” 森川花夏不明白。 他看向桌子上花瓶里插着的一小枝红梅,几天前刚折下的,今天已经凋落得差不多了。 凛冽冬风作狂,呼啸着闯入房间。 他闭了闭眼。 他走的时候,她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她在下午匆匆又赴到那沉寂、布满雪的传统木制屋子,其时天色已暗,深沉的蓝色天空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微雪落下。 禅院家的几个仆人正要把他抬走。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的脸上盈满哀伤的愁绪。 “森川花夏,”禅院家的一个老长老的目光阴冷得仿佛暗中窥探、伺机而上的毒蛇,语气傲慢,“你为什么私自接触森川雄?” 原来他叫 おす。 长老又嫌恶地看了那已死去的一级咒术师一眼,对仆人吩咐:“找个地方埋了。真令人作呕。” 她从长长的沉默中醒来,简单地开口:“不。” 长老有点惊诧,但随后眼中又生起被忤逆的恼火,“埋了!动作快点!一群废物。” “我说,不。”森川花夏目光骤冷,踩着木屐一步步上前。 仆人瑟瑟发抖,夹在两边不敢动弹。 长老终于意识到她的反常,“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全是禅院家给你的!” 森川花夏没听他说活,就在她要走过长老身边时,长老又惊又惧又怒地伸出手要抓住她的手臂。 森川花

夏动作利落地一巴掌拍向他的肩头。长老“刷”地一下被击飞到院中的一棵树上,吐出一口血。 她没管身后一切的混乱。 原本抬着尸体的仆人如惊弓之鸟般纷纷散开,慌慌张张地去到长老那儿,被长老怒骂也只是唯唯喏喏地麻木应承,恭顺地垂眼,搀扶他起身。 她停在尸体旁。 雪下大了。长老愤怒地甩袖离开,于是这院子最终只剩下她和这了无声息的人。 他安静地躺在木廊上,不会再动,不会再笑。 森川花夏安静地掸净身上的雪,用自己始终温热的手去握那僵硬的、惨白的手。 她跪在他身侧,轻轻地说:“你从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只有又厉又狂的风雪在作响。 她弯下腰,深深地低头,将额头靠在他的身上。从那披散的金发空隙中,可见她吻着他的手。 眼泪哗哗也落下,不受控制。 她不再是无情无欲、如同只拥有呼吸的人偶。他教会她喜欢,教会她爱,却忘了告诉她哭泣的时候眼泪是苦的,忘了告诉她该如何体面地接受分别、接受死亡。 她的内心涌出惶恐与痛苦。 她紧紧用嘴唇贴着他的手,哀哀道:“求你,别离开我……”语未毕,已泣不成声。 “别离开我……” 他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朋友。但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傍晚,和余生的日子里。她会永远记住他。 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但是在他的屋子里,她找到了一张多年前拍摄的老照片。照片的边缘泛黄,微微卷曲,看出来已经上了年代,但是被主人精心保存好了。 画面里,他年轻了不少,面容英俊,眉眼温和,金发耀眼,揽着一个黑发碧眼女性的肩膀。女人年轻漂亮,笑容美丽,但是脸色苍白,透露出不可遏制的忧虑。她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正美美地睡着觉。 那就是她啊。 她的父母。 大概就是因为她,所以才那么担忧吧。 身为普通人的母亲,即便作为禅院家主的亲女儿、亲妹妹,也不过是比女仆地位稍稍高一点的人罢了,亲人在知道她没有潜力之后就冷漠地放弃了她。 她对于家族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 但是那不是她的人生价值。 和父亲在一起,生下她,就是母亲这一生做过的最出格、最勇敢的事情。 体弱的母亲根本没有办法承受来自孩子日复一日的强大,体内的营养为了供给孩子在一点点流失,身体于是也日渐衰弱。 但是为了肚子里那个正在成型、尚未出生的小生命,即便前方等待她的是肉眼可见的死亡,她也义无反顾。 父亲爱着她,劝过她,但是最终还是尊重她的意愿,使尽一切代价终于让孩子平安出生了。 父母为她取名叫花夏。 要像花一样美好,像夏天一般耀眼热烈。 三个月后,母亲在睡梦中死去了,美丽的脸庞上笑容清浅,眼角滑落的泪珠滴到了她的手上。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在为女儿的未来担忧。 在咒术上,她是个普通人,但是在生命里,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拿到那张照片后,森川花夏就像昔日的父亲一样,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凝望着照片里的人,她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他们的脸庞,他们的每一分忧愁都深深刻进了她的心里。 真正的痛苦不是在知道自己失去了的时候,而是在往后的每个日夜,当意识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变得那么大又那么小,空旷,逼仄。 有时候,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 忽然而然的流泪,止不住的思念。 明明身边已经没有了踪迹,没有了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可是在脑海中,似乎他们无处不在。 好想回归他们的怀抱。 在这冰冷的世界,他们的微笑和怀抱是那么温暖,她渴望化作一只蝴蝶,去永远追寻一刹那的温度。 她的父母。 她爱着他们。 听见夏油杰说普通人都是猴子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升腾起怒火,甚至有一时间想直接折断他的脖子。 连咒术师都有好坏,普通人中当然也有。如果某一天世上所有

人都绝对公正、善良,那么到时候就是乌托邦的机器人世界了。 他太傲慢了。 对待普通人的一点保护欲,是基于自己强大的实力相较于普通人的碾压,是傲慢的强者轻视地从指尖流落下的一点施舍。 对于咒术师的标准和对待普通人的标准不同,所以在发生这一系列事情后,夏油杰才会失去理智,推翻自己的所谓的正道,决心走上一条不归路。 呵。 如果真的要改变,还不如把那些烂橘子杀光。 拼命克制住自己,才能压抑着那股杀意,把夏油杰带回高专。 经过大家轮流的轰炸,夏油杰才终于放弃叛逃,不再说普通人是猴子的话了。 他当然不会开口说了,但是他的心里一定还残留着那样的想法,那些印记是抹不去的。 所以她也忘不了。 她逐渐疏远了两个最强,漠然地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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