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就不行了。她跟着郁风奔向堂屋的时候,一路走来,踉踉跄跄。好几次,要不是边上的人,扶着一把,她早就摔倒了。
当郁风一个箭步跨进堂屋的时候,先前围在父亲边上的人,已经全都退到了边上。
郁风一眼就瞧见了正躺在地铺上的父亲。父亲那一身崭新的装扮,是那么的陌生与刺眼。已经很多年不曾戴帽子穿布鞋的父亲,此刻,头上戴着一顶新帽,脚上穿着一双布鞋。那一身蓝色棉衣只有临终之人才会穿戴。
母亲正跪在地铺上,用手臂托着父亲的脖子,将父亲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多日不见,父亲如此的消瘦与苍白。
郁风的眼泪唰地一下,喷涌而出。
郁风流着眼泪,一个箭步,冲到地铺前,跪在了父亲跟前,大声喊道:“爸爸,爸爸!”
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冲出了堂屋,响彻院落的内外。
听到了郁风的呼喊,父亲那双紧紧闭着了一天一夜的浑浊的眼睛睁开了。挣扎着想坐起来,哪里有力气能够坐起来呢!
见此情形,母亲向前挪了挪,尽力将父亲的上半身托高一些。
父亲的喉咙里发出很响的呼哧呼哧声。极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郁风,嘴唇剧烈地抖动着。
郁风知道父亲一定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说,还有许多事情要对自己交代。赶紧向前探着身子,将耳朵贴向父亲的嘴边。
可是,除了剧烈的呼哧呼哧声,郁风什么也听不清楚。
一位大婶非常伤感地说道:“可怜的达山,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有醒过。那么多的人在喊他,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过。儿子回来才喊了一声,他的眼睛就睁开了!”
边上的另外一位大婶搭腔道:“儿子回来了,跟其他人能一样吗?要命啊!”
“达山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走,就是在提住最后一口气,在等着见儿子最后一面啊!”
挣扎着坚持了四五分钟,父亲未能说出一句话。
突然,父亲的嘴角处涌出大口大口带着气泡的鲜血。转瞬之间,双眼就失去了光泽,永远地闭上了,头侧向了一边。
郁风悲痛欲绝地大声呼喊道:“爸爸,爸爸!”
父亲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喊,再也不能睁开那双留有无限期望,无限遗憾的双眼了!
安琪与小妹也跪在了跟前,几个人围着父亲,呼天呛地地哭喊着。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冲出了三合院,填满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满院子里的人,无不动容。大娘大婶们也跟着眼泪长流,有的哭出了声。男人们,那些曾经整天整日跟父亲一起挑堤挖沟的老伙计们,眼圈红红的,不时地用手揩一揩眼窝子。
有人拿来了大把的卫生纸。母亲接了过来,帮父亲揩去嘴角的血迹。
郁风伸出手,要帮着一起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