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和银虎是一对孪生兄弟,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脸膛黝黑,身子壮实,最爱插科打诨,平素里在军营里胡闹,怂恿弟兄们偷了指挥的钱银,出去赌钱喝酒,被营指挥吊在辕门上示众,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每次被吊起来,到了后半夜,营指挥都会偷偷带吃食给他们,执刑的弟兄也会故意绑松一些,对这俩兄弟是疼爱得紧的。
他们的父亲曾经是少林寺罗汉堂的武僧,耍得一手达摩棍,在江湖武林也有三两分薄名,兄弟二人不爱读,打小就跟着父亲练棍,也混出了一些名堂来。
义军攻打颍州之时,他们正在府城里头密谋大事,本想将欺辱民女的县尉给打杀了的,结果碰上了义军的细作。
金虎和银虎早就听说过双鱼山宗的名号,对义军也是极具好感,心中时常向往。
这等天赐良机,他们也并没有放过,便带着细作们,摸清楚了府城的路线,又帮着联络了不少武林人士,漏液偷开了城门,将义军迎接入城,可谓是颍州之战的大功臣!
入营之后,于成见得二人机灵,想让他们加入神行飞符营,可兄弟俩却如何都不干。
他们说自己的家传棍法大开大合,很是霸道,极其适合在战场上施展,见得宗云将太极功都传给义军,自己也不能藏私,便将达摩棍献给了义军。
宗云将达摩棍稍微改良了一番,挑选了十五个招式,糅合成一部军中棍法,让指挥和教习们传授了下去。
虽说这是家传棍法,但毕竟出自于少林寺,少林寺的武功素来不外传,宗云这么做,也给少林寺保全了武功奥秘,得了少林寺很大的好感,后来许多少林僧人加入义军,也都顾念过这份情谊。
而达摩棍法太过深奥,又需要十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是一门水磨工夫,寻常军士即便得了招式,也无法领悟精髓,画虎类犬,反而不好。
宗云改进之后,可谓去芜存菁,简化了招式,却变得更加容易上手,给义军提升了极大的战力。
有了这份功劳,兄弟俩在军营之中也小有威望,加上他们年纪小,性子又随和讨喜,谁能不喜欢他们?
虽然平日里多有胡闹的举动,反倒调剂了枯燥的军营生活,二人虽是童心未泯,但在战场上却从未当过软蛋,试问又有谁不喜欢?
此时十几门弗朗机刚刚打了几轮炮,洛阳城头已然是哀鸿遍地,滚烫的热油被轰开,烫伤了不少守军,火箭又点了热油,城头一片大火,义军架起云梯,飞爪等纷纷搭上城头,弟兄们开始蚁附登城!
金虎和银虎眼睁睁看着厌胜军麾下那些蒙古奴,一个个攀上城头,如同有恶鬼在身后追赶驱逐,宁愿死在城头,也不愿再回到厌胜军主人身边一般,心中也是异常凝重。
他们口中叼着利刃,一手顶着盾牌,护住头脸和身子,一手攀扯绳梯,冒着箭矢和滚石,往城头冲击!
身边的云梯上,满满当当都是蒙古奴,可城头的守军拼死架起滚木,那滚木从云梯上落下来,便如撸串儿一般,将云梯上的蒙古奴全都撸了下来!
这些滚木都是经过改造的,上头都是突出的狼牙刃,从上头滚将下来,能将人绞烂!
见得此情此景,许多义军兄弟心里也在发憷,很多人也都不愿意再攀上云梯或者绳梯,但平日里的训练,每日都大声呼吼的军中宗旨,仿佛在他们的脑中形成了本能。
这种本能无法消除他们心中的恐惧,却让他们顶着恐惧,也要登上城头!
金虎和银虎家境是不错的,虽然不是世家子弟,却也是风流逍遥的武林游侠儿。
若说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最不受影响的,便该是这些身怀绝技的武林人,因为他们比常人更加强大,也更容易逃脱。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每次有战争,懂武艺的其实比不懂武艺的更容易死去,或许也正应了善水者溺的道理吧。
按说金虎和银虎完全没有必要参加义军,天下归属也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他们又不是朝廷的兵将,更不是朝堂上的王公大宦,论地位,他们比升斗小民都要低贱一些。
即便蒙古人占领了整个南宋,他们也能够隐匿于江湖,躲过这些战争灾难,仍旧当他们的游侠儿。
但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参加了义军,而义军之中,有不少人,甚至绝大多数的人,都跟他们一样。
或许他们是种田的汉子,无论谁当皇帝,官都一样的贪,他们的日子也不会更好过一些,但他们却抛下妻子儿女,选择加入了义军。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或许会战死,义军或许会失败,但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能够让他们的妻女过得更好,活在更美好的世道,那也是值得的,这个江山,毕竟需要有人来守护,而这个人,往往不是皇帝陛下,更不是朝堂上那些夸夸其谈的贪官,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这些百姓用性命来捍卫!
皇帝陛下往往认为江山是他们家的,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家奴,家奴就要替主人保护好家产。
可在很多百姓心中,虽然他们并没有想过,没有认真思考过,但他们的心里,潜意识里,却认同一个观点,这个江山,不是皇帝陛下的,而是所有百姓的!
若没有了百姓,皇帝又怎么能算是皇帝?
沧海桑田,朝代更迭,皇帝会死,会被赶下台,王朝会被灭亡,但百姓一直是百姓!
这种质朴又卑微的观念,看似不足以让人舍弃生命来捍卫国家,但却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让很多人赴汤蹈火,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