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夜雨笼罩着不夜的凤凰城,在鄂东新港凤凰城段的万吨码头上,耀眼的灯光刺破淅沥的雨帘,集装箱和巨大的吊车立在雨中,犹如一片山岳。在幽暗而浩瀚的江面上,一艘艘轮船出悠扬的笛声,穿梭在风雨之中。在无人拖船的牵引下,万吨货轮平稳的靠在长堤上。
凤城新港的各大港区绵延在三十公里长的江岸上,如今大部分已是自动化无人码头。借着电磁定位和导航系统,无人吊车迅和精准的装卸,满地的无人拖车像皮皮虾一样灵活穿梭。这样的码头上通常鲜有人影,满目皆是冰冷的钢铁和机械,充满近未来的感觉,但也有利于治安。
只是凤城沿江并非所有码头都实现了自动化,也并非尽是深水良港和货运码头。三十公里长的江岸上有着众多港务和航运公司,人员来往,鱼龙混杂
在这些日夜吞吐着货物的港口间,在老城区的江岸上是一片宽阔的渔港。一栋并不算起眼的楼厦伫立在江边的一排排店面和楼宇间,灯光寥落,看上去只是众多经营着航运相关生意的小企业之一。
南国英从公交车上跳下,将老旧的公包顶在头上,冒着雨狼狈的跑进公交站亭。他暗自叹了口气,看着江边那些楼宇,眉头紧蹙。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隐约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忿怒。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公包遮挡着淅沥小雨,向着江岸跑去。
他躲在阴暗的角落和雨棚里,看着熟悉的临江街道,和一片楼宇间那间眼熟的店面。店面的门口,还有江边的夜宵烧烤摊里有着一群眼熟的面孔。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打鼓一样跳着,但还是整理了一下神色,向那边走去。
“哟,稀客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门口一个大金链子社会哥露出笑容,吊儿郎当的。
南国英本来想笑一笑,结果现自己的脸有点儿僵硬,原本准备好的许多台词都突然忘记了,只能硬梆梆的直接说道:“我来找你们老大。”
社会哥脸色一变,看了看身边的同伙,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鄙夷。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打量着砧板肉一样看着南国英。南国英急切的耸了耸臂下夹着的公包,支吾道:“我……我是来还钱的。”
社会哥更惊讶了,但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南国英虽然看起来仍然有些畏畏缩缩,但这一次,他脸色铁青,浑浊老眼目光刺人。社会哥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还是不动声色的一笑,一拍南国英的肩膀,邀着他走进门里。
这是一家河鲜餐厅,在江边的众多餐厅里很不起眼。在它的不远处有一家小型航运公司,在这绵绵渔港中同样不甚起眼。餐厅的大厅里灯光明亮,装修简陋,角角落落里闲坐着一些社会青年们,旁人无人的拼酒和吵闹。
在餐厅的三楼,一间宽敞的包间里,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沙上。他穿着一身奢侈的商务休闲装,看上去不像个正经生意人,更像是一个黑帮老大。实际上,这家餐厅就是他手下黑帮所经营的,而他本人的小船运公司就在附近。但由于今天有特殊的要务,他特地来到这家毫不起眼的餐厅。
在茶几的对面,有两位神秘的访客,衣着和外貌都很普通而低调,却隐约透露着凶神恶煞的阴冷气氛。其中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性,神色阴沉又有些疲惫,但稳重而严肃。另一各是年轻人,穿着深色运动裤和带兜帽的抓绒衫,线条分明的脸和圆寸头显得十分干练。
“大哥已经托人向我叮嘱过了。”
老板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虽然尽力端着老板的架子和神气,但在访客面前依旧显得谄媚而胆怯,“接下来你们在凤凰城的这些日子,我一切悉听尊便。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解决不了的,大哥自然也会帮忙。”
老板口中的“大哥”也就是他的靠山,只是这个“大哥”并不经营自己的生意,只是为另一个位高权重的老板充当打手和掮客。
“我们给你们大哥的朋友做事,这位朋友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这些事对于他来说也十分重要,相信谁也不希望事情出任何岔子。”年轻人淡淡笑道,矍铄的双眼直视着老板,带着一丝警告的寒意。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老板忙笑道,“那么就像大哥之前交代好的,关于你们的事情,不该问的我们一律不问,不该出现、不该打扰的时候,我们也一律不会出现,不会打扰你们。不过呢……我也希望各位能为我这小公司稍微体谅考虑一下,我也不希望哪天突然就进了牢房里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大哥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帮他一点儿小忙,他也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他自己吧。”
那位中年男性微微笑道,虽然乍看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和蔼大叔,再看却也有着一股鹤立鸡群的英气。
“当然,好说,好说。”老板仍是笑道,“船和房子刘老总也已经派人帮你们准备好了,其他一些事情我也会安排手下的人帮你们打理,就按之前你们吩咐的。我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吧”
老板口中的“刘老总”正是那位位高权重的大老板,一位风光无两、清清白白的大富豪,受人爱戴的社会活动家和慈善家。但不论是这位小老板,还是这两位神秘访客,都只是未见其人,只闻其名。
“不用,我们可以自己过去。”两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中年人淡然说道。老板看在眼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中年人望着他冰冷的微微一笑,仿佛是在警告:“我姑且再强调一下,刘老板的事情非常重要。如果我们没有要求,你们也不要多事,不要自作聪明。比如,我们刚才没有要你派人带路。”
年轻人和中年人前后走在楼梯上,老板也亲自送他们下楼。走廊里人影稀松,灯光零落,很是安静。年久的乳白墙壁上沾着水渍,绿色的墙裙漆斑驳脱落,透漏着上世纪末的装饰风格。
两人走下一层楼,只听走廊的尽头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怎么回事,谁在那儿吵呢?”
老板脸色一变,生气的沉声一喝。一个手下赶紧跑来:“老板,又是老南那个老不死的,嚷嚷着要见你。”
“见我?有什么好见的,我还没功夫找他麻烦呢,他还找起我来了?”
“唉,他说是要还钱,其实是来找麻烦的。今天不是有几个蠢货捅了篓子吗?”
小青年没有继续说下去,老板只是使了个眼色,面容铁青又透露着不安。中年人透过走廊尽头的门缝看去,只见一个黄皮寡瘦的人被两个人高马大、肌肉达的小青年拽着,却依然激动的和人争辩,一张老脸上尽是苦大仇深的怨愤。但中年人看得出来,这人不过和他一般年纪。
“到底生什么事情了。”
中年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边,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心有戚戚的感觉,无法将目光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