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云舒尘眼睫微微落了一下,她很快抬起来,笑了笑:“罢了,看你这幽怨模样,我若是有空,帮你探探她口风?” 越长歌头一次感觉云师姐是真温柔——那个女人说出这话的模样,从头到尾,无论是头发丝儿还是指甲盖,在午后的温煦日光里,都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幡,恰似仙女下凡尘。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您的话本子。” 越长老柔声道:“想看什么题材,尽管吩咐妾身。此后只有您说不出口的,没有写不出来的。” 她的愁绪一下子空了许多,顺带如春风般和蔼地吹向卿舟雪:“当然,云长老的爱妻兼爱徒也一样。小卿儿,最近师叔无暇写作,只新出了一册名为《农桑闲居记:乡间□□秘辛》的话本子,讲的是一堆可爱的妖精和农家靓丽女儿的爱恨情仇……” “一个对多个的,我并非很感兴趣。”卿舟雪垂眸饮茶,清淡地拒绝了越长歌的好意。 “好。” 云舒尘阖上双眸,茶水握在手中,悬着手腕,微微晃了一个圈儿,“师妹可得记得说到做到。” 越长歌神色微凝,心中莫名觉得不妙:“这么快?题目是什么。” “不急。” 云舒尘却温声说:“明日便要试炼大会了,那时候探完口风,再细细与你说这话本子该如何写可好?” 次日一早,暖风和畅。 试炼大会开场。 林掌门站在春秋殿前,一身纯白道袍,其上纹着太初境的灵鹤式样,端庄得恰到好处。 她垂眸眺望着远方乌压压的一片后辈,在心底大致划分了一下,与先前和长老们商议的地方一一重合。 譬如这西南片的是太初境本宗修士,而东南为首挑着黑赤虎纹旗的,士气高昂,该是无涯宗。西北一小片人流很杂——衍清门、玄机派、蓬莱阁的竟也来了,各地各色都有,此刻已经差下几位内门弟子去分流整顿。 其中有一处格外特殊。那里的弟子不多,却都着浅色衣装,淡雅宜人,不似法衣道袍,而更像是世家温润如玉的公子小姐。 那是养天宗。 一般而言医修很少参与武斗,他们的道并不在这里。 而今日这个满是医修的宗门,却派来了几位参与太初境的试炼——连少宗主都来了,颇让人感觉惊讶。 “掌门,还有合欢宗宗主没有到场。”一名弟子禀报。 “……嗯,知道了。” 掌门轻声道:“是怎么回事?你去瞧瞧。” 正说话间,空气中飘来一阵浮动的魅香。 仿佛一滴朱砂滴到了清水之中,微微一晃,便弥漫了太初境整个演武场。 “林掌门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一道能掐出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来者是一位女人,曳地的长裙拖行在地上,像是鱼儿在水中散开的尾纱,呈现出渐变 的桃色。 那女人翘着唇角,她脸颊不尖,反而恰到好处地优美圆润,娇媚中多了几分纯真,看上去便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是合欢宗宗主,莲思柔。 林掌门虽对合欢宗谈不上好印象,却连眉梢都未曾皱过一下,她礼貌而笑: “莲宗主来了,请挪步殿内一叙。” 主峰春秋大殿几经翻修,相当宽敞。莲思柔一路若有所思,短短几步路,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倒不像个宗主,反而像个好奇活泼的年轻女子。 “小孩儿,你们越长老到了吗。” 她问身旁的太初境小弟子。 那孩子答道:“您找越长老?左边第三位便是。” 那便是来了。 她抿唇一笑,往里头就走。 诸位宗门的前辈,应邀带着门下弟子来参与试炼的,几乎都差不多来了个齐全。 莲思柔一个人来得格外醒目,也收到了一些打量的目光。不过她似乎不怎么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一双眸子左右一扫,最终还是落在左手边。 太初境如今是体量最大的仙宗。这里进行试炼,来的老掉牙的前辈倒是不少,一个个举止端肃,一派仙风道骨。 嗯,装腔作势。 合欢宗宗主百无聊赖地想,她的目光在越长歌身上投去。 唯有越长老一人格格不入,她今日穿了一身碧绿混蓝,色泽仿佛是从孔雀身上最华彩的羽毛上炼下来的,深沉且稠艳。 她正与身旁的无涯宗宗主聊天,下颔侧过,显然在笑。 而在她另一边,那位柳医仙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
。好可惜的一副皮相,分明很是美貌,却一点笑意也不曾显露。 她就在那里,不咸不淡地看着来往交谈的同僚,瞧起来孤僻生冷得很。 分明是同一个师门下的师姐妹,秉性能差异到这个地步,倒也颇让人惊讶。 “医仙姐姐?” 莲思柔见越长歌身旁无空座,只得退而求其次,款款来到柳寻芹身旁,冲她扬起一个惑人的笑容。 柳寻芹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蹙眉,不过还是轻点下颔,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 本次试炼分为两场,今日主要是演武场上的擂台赛。 明日才会将秘境打开。 此刻春秋殿殿门大敞,演武场上空一碧如洗。长风一吹,四方用以分界的柱子上铜铃微响,格外清脆。 越长歌耳根子疼。 不是因为铃铛。 ——而是因为无涯宗的那个老头,仗着多吃十几年饭,从修行功法问询到门下弟子,上上下下全方位对她进行了一番“热情”的指指点点,顺带灌输了一番自己的高深见解,又抒发了门下最宝贝的少宗主实在眼光太高合不了籍的遗憾,最后暗戳戳地问她峰上有没有年纪相合的女徒弟。 越长老心底直翻白眼,寻思着就他溺养出来的那个混账,天天灵丹妙药地吊着,结果骨龄快三十了还没筑基 。这是眼光太高的问题吗?! “宗主说这个,那怕是不成了。” “……??” 是这样的。每逢重要宴席,她的师兄师姐们总是爱拿她出来挡牛鬼蛇神,应付一系列仙路奇葩。 而他们自个则一头扎在舒适的友人堆里谈笑风生。 太初境没她不行。 越长歌惆怅地听起了掌门发言。 掌门废话不多,毕竟试炼人数太拥挤,据说事后又追加了一批。光阴寸寸是金,今日还说不准能否圆满落幕。 这规模快比得上五十年一届的问仙大会了。 演武场前的钟楼之上,突然飞出了几只仙鹤。在洁白与漆黑的羽翼带动间,扇起了一阵淡色的金芒,刹那时,铺天盖地的金色阵法于空中展开,如穹窿般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春秋殿内的映天水镜也开始发挥效用。 镜子中清晰地映射着演武场上的情况。 第一场比试,正式拉开帷幕。 倒也没有很激动——这几百年来都不知道比了多少次了。 那群年轻人,一个两个爱紧张,总以为师尊会在上头认真地盯着自己看,从头看到尾。 实则大为相反。 大多数长老早已麻木。 碰着徒弟上场,随便瞅个两眼。 余下的时间,如果没有相当精彩的场面,他们都在一本正经地走神。 毕竟这届试炼最高境界不过元婴,一举一动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两只小菜鸡在呆板地互啄。 越长歌很快觉得无趣起来。 掐指一算,徒弟们上场还早。 她的注意力便涣散到了柳寻芹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 柳长老视线虽不挪,但却没有放空。在一群目光深沉呆滞的老不死里显得尤为鹤立鸡群。 而灵素峰鲜少参与武斗,她的弟子没一个上场。 她竟在认真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