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看一个感冒,都要走十多里山路。
麻姑也是一样,只是没有人告她。因为她是支教人员,属于需要大力鼓励的珍稀人
员。
麻姑不喜欢当老师,也不是个好老师。她拿着课本时的样子总让人感觉到她的疲惫
不堪,而当她漫步在我们的地头田间和山野林地,她的脚步却是那样地有力与矫捷,就
如一匹急促不安的麋鹿般。
“你们生活在这里,真好!”有一次,她在班上大发感慨,“让自己吃饱就行,没有
尔虞我诈,没有利欲熏心,没有物欲横流。这有多好啊!”
我们都听不懂她说的那些成语,所以,就只有我怯生生地问道:“麻姑,你就是因
为这些,才躲到我们这里来的吧?”
“是啊是啊是啊……”她当时一连串说出好几个相同的词,眼里却放出光来,直勾
勾地盯着我看,让我心里发毛。但从这以后,她对我另眼相看了。麻姑一年会有九个月时间呆在我们这里,连春节都不离开。她消失的三个月,就是
我们的夏天。几个村子的孩子们无拘无束漫山遍野地疯玩,那样的夏天是无比漫长的。
我们低矮残破的校舍在烈日下生着闷气,但就像几个村长一样,都是敢怒不敢言,他们
望着我们这一大帮顽童,眉毛就拧成了疙瘩。
麻姑这时候在地球的另一端,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在丈量世界。而我们心里的世界,
就是百十里之外的百桥市。整整五个小时,先是三小时的山路,然后乘车再两小时,而
我们的父母在我们的世界之外,他们很少回来。“太远了,太花钱了。”他们总是这么说。
但麻姑都走到我们的脚底下去了,也不见得抱怨花钱太多。
麻姑第三次独自丈量世界回来时,竟然带回来了一个人。用村长老葛的话说就是,
他妈的她大肚子了。
老葛自然有他发愁的原因,他合计着,婚假、产假以及哺乳期,这个好不容易争取
来的支教教师,又要飞走了。而这个镇上八个自然村里,一共二十六名学龄儿童又将重
新成为失去笼头的野马。
而麻姑丝毫没有飞走的意思,她安静地在我们的村子里放任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
如同一个充气的气球。她总是笑,却不敢大声地笑,像是担心惊吓到肚子里的小东西,
各种语焉不详的笑,脾气好得出奇。
课总是要上的,语、数学、科学、音乐……,我们这里,老师总是万能的,除了
一个挂职的校长,学校里就一个老师。准确地说,也就只有一个班级,不同年龄段的孩
子,全混在一起,只是座位分为三排,这排同学听课,另两排写字或者自习,这样轮流
倒转。麻姑大肚子以后,体育课就多了起来,她从体室里丢出几个足球,让我们这群
野孩子追着它跑,自己则搬一把椅子来,坐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抚摸着肚皮。
“紫外线是好东西。”她对我们说,也不瞧瞧我们这群野孩子的皮肤是多么的黝黑。
当村长老葛告诉我们紫外线其实就是太阳光时,我们都笑死了。
麻姑吸引了附近几个村子的注意。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孩子的父亲,因为麻姑告诉
他们的答案是: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后来大人们让我私下里问她,她也是这么回答
的。只是,多了一些解释的内容,麻姑的原话是:“走了半个世界,遇到那么多有趣的
人,我哪知道到底是哪个呢。”
村里的女人都开始紧张起来,自己的男人都在外面打工,有趣的女人多了去……她们都不敢想下去了。有条件的,很快就也走了,到男人的身边守着去;没条件的,就开
始在背地里啐麻姑。
麻姑才不理会这些呢。事实是,麻姑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她是这样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