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心甘情愿坐在王座上,还是被迫背负着家族的重责?我原以为你和你那个满是野心抱负的父亲一点不像,反而像你那个选择逃避的爷爷,舍弃了家族的责任与荣光,独自带着妻子逃到了境外,可如今看来……”
“却又好像哪个都不像,哪个又都像一点。”
“纯秋君,面具带久了一直不摘,是会融入你的血肉,再也摘不下来的。”
“人如果太过入戏了,那么到最后会分不清自己是在戏中还是在戏外,会怀疑当下的自己是否真的是自己。”
桌前的男人沉默良久,轻声道:“啊,多谢您的指点,需要付报酬吗?”
背对着他的老板将一块块炸鸡夹入热油中,耸肩道:“你看着给吧。”
男人嗅着空气中逐渐弥漫的香气,舔了舔嘴唇,微笑道:“那就算在账上吧,以后慢慢还。”
“抱歉!小本经营,拒绝记账!”
源酒井无言地坐在兄长身侧,晦涩的目光极为复杂。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兄长露出这般神态与人交谈了。
往日身为瀛洲派系之主的兄长,永远都是威严的令人不敢接近,生怕会被那沉重而锋锐的威严刺伤,只能远远观望。
最后秘制炸鸡块配上啤酒被老板端上了餐桌。
桌前的男人从盒中抽出筷子,呼的吹了两下,便不再介意地夹起铺在绿色蔬菜上的炸鸡块送入口中。
老板将一瓶啤酒放在男人面前,淡淡道:
“究竟多了什么变数,让你们如今这么狼狈?斋藤家的叛变,你们应该早就有所防备才是。”
源纯秋提起啤酒瓶,盯着玻璃杯中升腾起的泡沫道:
“是有所防备,不过我们可能小觑了斋藤十诫背后站着的……生灵。
而且此次意外入局的存在,让我都为之震颤,再难维持昔日将一切都纳入掌控的止水心境。”
“我们原以为这只是一场由不满王室多年,野心随着实力而日益膨胀的斋藤家领导的政变,但就现在来看,【高天原】内似乎还隐藏着就连王室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应该已经被斋藤十诫掌握了,请问您这边有什么指点吗?”
“毕竟您可是和斋藤十诫一样,都将赌注压在了【高天原】中。”
“如果不是我们一直保留着对青木赤一的监控,我们可能完全不知道,您竟然会让他以最原始的方案进入【高天原】,您就不怕死在半途吗?”
“另外,您究竟在这场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您又想得到什么?”
“瀛洲派系的毁灭,还是王室的毁灭?”
一口饮下一大杯啤酒的男人豪爽地将玻璃杯重重扣在桌上,抬头逼视着明明比自己年长不知多少轮,却面容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老板。
目光沉凝如一汪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只是简单而随口的询问。
可餐馆内的空气中却突然凝结了。
一旁的源酒井呼吸一窒,只觉有浩荡意志涌现在这间窄小的屋内交锋,双方互不退让!
她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汪洋上的小舟,随着海浪而起伏颠簸
无形无质、精神层面的交锋,却影响干涉到了现实,餐馆内隐隐显现出两道漩涡,彼此间相互碰撞,对立的两人身后各自站着一尊等高的人形气魄。
而骤然降临的交锋却也在下一刻攸的消失。
餐馆内摇摇晃晃,剧烈震颤,似要跌落的瓶瓶罐罐逐渐恢复平静。
老板心疼地看了眼源纯秋手中的玻璃杯,好像在担心刚才那下重扣会不会让杯子出现裂痕。
他满脸不忿道:“你小子小心点,别老不是自己的就不知道心疼,弄坏了要赔的!”
源纯秋轻叹,他重新低下头,倒满酒杯,再一饮而尽。
一杯接着一杯。
老板见状埋汰道:“行了行了,喝个啤酒还喝出高度清酒的模样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在上演千杯不醉呢。”
源纯秋置若罔闻,直至瓶中最后一滴酒液落入杯中。
“砰——”
在一饮而尽后,源纯秋将杯子倒扣桌上,起身推开门,迎着洒落的阳光走出了餐馆。
“这次来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亲自和您说一声,隐家那边您就别插手了,反正您不是也嫌他们挺烦人的吗?”
“另外好久没和您赌上一把了,所以这次手痒,【高天原】内我也压了注。”
“全压!”
当源酒井快步跟上兄长,离开这间餐馆后,餐馆内又只剩下老板一人。
屋外的阳光穿过门缝,照射在地面和半张长桌上,投落下斑驳的光影。
在连绵了近一周的阴雨天后。
东京都终于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