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高军宇苍白的询问,一仙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咳嗽,一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就像在拍打年幼孩子的背一样——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叫高军宇的青年就和孩子一样。
他本应拥有更长的人生,更长的革命生涯。
可是,却活不过二十九岁的冬天。
是的,这一年,高军宇二十九岁。
这个从无产组织里走出来的年轻人,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革命。
没有娶妻,没有生子,现在即将将自己的命都奉献了出去。
哪怕在他的弥留之际,都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不知为何,一仙的内心澎湃起伏,眼眶红了。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目光所视。
此时两人没有任何话语,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高军宇挪开了视线,看向了窗外。
一仙的视线也跟着转移,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最后看的。
他看到了什么?
苍茫的大地,满目疮痍。
神州上的民族,在哭喊,想反抗,他们已经具有觉醒意识了。
可是军阀的枪炮,和帝国主义的威压企图将这一份觉醒给抹杀。
不是大清,胜似大清!
还有希望吗?
还有的!
高军宇的视线尽头之处,浮现了一抹亮光。
那就是希望。
青年缓缓看向了一仙,笑容中带着道歉:“对不起,先生,我可能陪您走不到最后了……”
“军宇,要先行一步。”
“国家还没复辟,民族还未站起,先生您要挺住啊……谁都可以走,唯独您不行……”
高军宇感觉自己快到尽头了,可他依旧用尽全力在诉说着。
模糊的视线之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一生。
濒死之际,未说完的话,他在心里轻轻诉说。
“我叫高军宇,原名高尚德,字锡三。十年寒窗苦读,使我最终考入了京大,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轻松的日子——我曾参加过五四那场风雷,冲进赵家楼,痛打卖国贼;
也曾与志同道合的三两好友在守长先生那里学习无产的救国之路;
曾见过国际小组的代表,他们视我为重点培养对象,最终,我成了我们省市第一个革命人;
那时风华正茂,我是陈、李二人的学生,紧紧跟随着这一时代,成为当时思想最先进的时代弄潮儿;
生命的尾声,我遇见了孙先生,先生不能走,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佑先生一世平安;
天亮了,该睡了……”
在一片呢喃声中,高军宇闭上了眼睛。
一仙早已痛哭流涕。
但他的身体也不好,他只是轻抚着高军宇的额头。
轻轻呢喃着。
“军宇,你这辈子太累了,该休息了。”
一仙缓缓站起身来,佝偻的背影,慢慢走出了病房。
那般孤独。
画面变黑。
这一刻,各个朝代都是一片寂静。
皇帝们都是眼神无比复杂的看着一个生命的落幕。
尤其落幕前,是那么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