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打发走丽妃了。”罗嬷嬷不解道,“八皇子年幼,又是早产最需生母照料,您何必每天折腾丽妃?”
宽敞明亮的慈宁宫,远比宁安堂宫室华丽。如愿以偿的萧太后习惯随手把玩供奉于佛前的菩提子,紫铜香炉熏着木调深沉的沉水香,驱散夜里的潮凉。
今夜她穿件家常福禄寿喜对襟锦衣,银白发髻用一支松竹祝寿簪绾着,慵懒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罗嬷嬷自觉不该多嘴,轻声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
“折腾?哀家是在提携丽妃!萧嫔虽为本家女子却不中用,老六日渐大了,若他不听话,哀家还有襁褓里的宇晖。”说着,萧太后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反正她只需一个傀儡,这个傀儡也不一定非要有萧家血脉。
“太后英明。”罗嬷嬷奉承完又道,“听闻太子招揽了不少举人料理郡衙庶务,陶玉宏反被撇开,几乎插不上手。”
天玺朝科举制度,举人功名仅次于进士,若无特殊原因不能直接任免官职。但若得任命,协助管理郡县衙门倒也不算唐突。
萧太后取下戴在小指的翡翠嵌蓝宝石护甲,如此奢华的护甲,礼佛这几年她未再戴过。觑着浑然天成的翡翠,她笃定道:“这主意不会是太子自己所想。”
罗嬷嬷疑惑问:“娘娘何出此言?”
“像这样冒险的主意,应该来自张安江那个武夫。”萧太后涂成绛紫色的唇角深抿,“苏州郡衙官吏死去大半,太子如今无人可用,他也只得答应。”
罗嬷嬷眸光闪了闪:“陛下将苏州事宜全权交付给太子,若是那帮举人行事不当捅了娄子,太子殿下首当其冲会被问责。”
“哀家不止让他被问责,最好直接死在苏州郡,再也无法回京碍事!”此刻萧太后眼底划过的阴毒更胜昔年谋划布局时。
她已经这个年岁,熬了几十年,再也等不及!
罗嬷嬷闻言定住神,不无担忧地说:“天合派那帮江湖草莽杀些郡衙官吏勉强凑合,若吩咐他们行刺储君,只怕他们没胆量。”
萧太后沧桑的老脸上露出诡谲笑容,声音稍显亢奋:“江湖帮派自诩义薄云天,天合派只要发声必有同盟。你递消息给萧武,就说只要天合派敢围杀苏州郡城让太子毙命城中,哀家可以赏他虎牙一个爵位,将苏州赐给他当封地。”
苏州乃鱼米之乡最为富庶,把苏州赐给天合派的大当家为封地,以太后之尊许诺将来授勋赏爵,那群胆大包天、无所畏惧的草莽之辈焉能不心思浮动?江湖帮派即使再神通广大也上不得台面,都是出身卑贱的庶民。她抛出诱饵,诱人到可以帮他们摆脱无法更改的身份,无人会怯战不肯。
事实上围堵城门、行刺储君、引发叛乱,无论成败,这些罪责都难逃一死,到时候朝廷自会派精兵强将围剿。萧太后当然不会兑现承诺,留着那帮无法无天的草莽日后必成大祸。
萧太后又嘱咐:“还有,再派些萧家死士去帮衬,切记装扮成天合派的样子,不能被瞧出破绽。”
罗嬷嬷忠于萧太后大半辈子,眼下心领神会,连忙应是。
萧太后仿佛在倏忽间想起什么又问:“皇帝今夜宿在何处?”
“陛下去御花园练剑,只戴郡守陪着,之后直接回了昭阳宫。”
戴鑫?
萧太后思量半刻沉声说:“哀家记得选秀时有个江南姑娘秀美无双,她如今在何处?”
“奴婢知道,那是苏州富商祝家的女儿,闺名霖玉。”罗嬷嬷略有惋惜,“她模样好又通诗,可惜位分不高,只是个七品美人。”
“你替哀家留意着。”
……
苏州位于江南,正值阳春时节清晨亮得颇早。
驿站里,晨起有丫鬟拿费心收集的露水烹茶,热气腾腾的茶水在紫砂壶里咕嘟咕嘟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