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烈径直走入焚香别院。
这座别院乱乱糟糟,到处堆放着瓦罐和杂物。
它已经有两百年历史,见证了张家开枝散叶,也见证了张家的兴衰。
从外面看,这座别院好似庙宇,其实它也与庙宇差不多。
由于张家在龙虎山地位特殊,所以几十年前兴盛之时,这座别院时常接待达官贵人,尤其是那些女眷,经常来到此地进香,向张天师祈祷家门安顺,临走时总要撒下大把银钱购买护符。
那时候张天德年纪还小,等他稍大一些,正赶上兵荒马乱,哪里还有女眷前来进香?别院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养家糊口都难。
如今这焚香别院气恹恹,不要说恢复往日兴盛,没有房倒屋塌就不错了,要不是还有张天师的神像,连那最后一分气数都要散尽。
其实前些年还有人过来,希望邀请高人降妖伏魔!可惜,张家旁系并未得到真传,几次降妖伏魔失败后,这座别院彻底沦为房,用来堆放瓷窑出产的瓶瓶罐罐。
张天德进入焚香别院之后,触景伤情,嚎啕大哭,捶着胸口说:“弟子不孝呀!这个时候才回来!天师,祖上,天德定当光复别院,让我这一脉光大门楣。”
周烈拍了拍老徒弟的肩膀,对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说:“银钱管够,立刻整修别院,不要怕花钱,今天中午就要看到一切恢复原貌。”
“哎呦!这是老叔的儿子?”张家人觉得这位少年郎气宇轩昂,不似凡夫!
“义子,不姓张!”周烈看向张家人说:“你们与宗老商量一下,为我义父过继几个儿子过来。”
“啊?”张天德没有想到老师给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不过这样一来在别院行走也算合情合理。第二个没想到,是老师开口就为他解决了子嗣问题!
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这个问题太重要了,代表一个人在家族的正统性。如果你没有后人,哪怕产业再多,财富再多,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周烈是要以义子身份独占焚香别院,因为这里是他打入人界的起始点,非常重要!
只要肯花钱,为每个子嗣谋一份产业,那么他占着焚香别院,张家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还要称赞张天德一碗水端平。
这便是人心,不患寡而患不均。
连续公布两件大事,张家人立刻热闹起来。
有人决定找相好工匠,赶紧拉来帮忙,不能落到别人后面,显得自己不积极。有人琢磨自家那几个毛头小子,是不是挑个顺眼的,过继到张天德名下,光是继承那些银钱,往后的日子就有指望了,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周烈突然回身望向张天师的神像,只见一道微弱红光向外扩散,这正是气运复苏勃发之兆。
“我们舟车劳顿,今天夜里就要住在焚香别院,还请大家多多操持。”
“是!定当不让公子失望。”以张小全为首,几名汉子曾经见过世面,看出老叔这位义子才是拿事之人,赶紧抱拳相应。
院子里“哗啦哗啦”直响,两箱银锭倾泻而出,耀花了这些人的双眼。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大把银钱驱使下,整座小镇都动了起来。
近千人忙前忙后,除草的除草,搬砖的搬砖,将这座焚香别院里里外外翻修一个遍。
不用等到中午,也就一个半时辰,焚香别院不但恢复了原貌,而且看上去更加气派。
那几位宗老连自己的棺材都拿了出来,用上好木材重新做了大门,并且将祖师爷的神像仔仔细细倒饬一番,宛如回到了兴盛之时,令几位老人泪眼朦胧。
由于这边的动静实在不小,消息已经飞到龙虎山天师阁,张家嫡系派人过来查看。
当他们看到焚香别院,还有那队彪悍骑士,惊得一愣一愣的。
断绝音信多年的人物,居然一下子咸鱼翻身,张家嫡系尚且没有这么多银钱可使,那个从未听过的张天德为何如此奢遮?
就算消息闭塞,龙虎山嫡系对于天下并非一无所知。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无论行商,还是草莽,不可能没有风闻,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天德是怎么回事?
负责追查此事的弟子猜不透张天德的深浅,赶紧回去禀明宗主……
白天纷纷扰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张天德看出老师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嘁哩喀喳,先拿到焚香别院的地契,再商谈过继之事。两个时辰就敲定了四子,算是开门立户,就此站稳脚跟。
等到掌灯时分,连交给四子多少产业都已说好,明天就找牙行购买府邸和田亩,想在镇子上开枝散叶,那就留在镇子上。想去城里发展,他张天德也鼎力支持,绝对不会亏待四子。
如此一来,张家人皆大欢喜,周烈这个留守焚香别院的义子被他们抛诸脑后,不再放在心上。
有些好心人觉得这小子着实可怜,鞍前马后照顾义父,最终也就得了一座刚刚修葺过的陈旧府邸,竟然没有得到一亩田地。
掌灯时分,张天德宴请宾客,好酒好菜招待着,大家热闹一番,既是接风也是庆祝。
今天下午的时候,宗老曾派人去主家打招呼,回报说少主只说知道了,看样子并未当回事儿。
这龙虎山上上下下能有近万人姓张,共十六支旁系,主家嫡系本身又分做五房,可以说内里关系错综复杂。
张天德这一支在十六旁系之中与嫡系算是近的,平常有所走动,没有想到主家对张天德归来反应平平,几位宗老人老成精,觉得此事不大寻常。
时间到了深夜,晚宴散场,各回各家,山间刮起了一阵狂风。
挂在神像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直响,周烈走出大堂抬头望向龙虎山,翘起嘴角说:“财帛动人心啊!今夜正要打开鬼门关,需要一些性命血祭,这些人来得正好!不知道正一真人张道陵给后人留下多少手段,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见识一番!”
“老师!”张天德跟了出来,神色紧张。
周烈笑道:“徒儿,今夜该当你大发神威。”
“啊?我行吗?”张天德正在犹豫之际,只觉得一点凉意落入灵台,立刻回忆起过去,心中犹如拨云见日,洞悉了几许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