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望向他眼中的凄楚，倏然低头，把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声音有些混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更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你能为我做的有很多，我能为你做的却很少。你可以活得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那样你会比现在快乐，我只想你自由。我喜欢你笑，不喜欢你疲惫不堪的样子，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他感觉灵魂有一瞬间的抽离。多聪明的女孩子，即使他不说，所有的事情她都想到了。他低垂着目光，紧紧搂住她的肩膀，试图将她的柔软嵌入自己的身体，语气近乎卑微，“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快乐。”

她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说什么傻话，你身边还有家人和朋友，难道你希望我成为那种拖累你背弃家庭的女人吗？有些难受是一时的，有些遗憾却是一世的，我不想你以后遗憾，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说完，她不顾他的反抗，狠狠用力推开他的怀抱，撇开脸，“我去洗把脸。”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僵在原地，心里一阵钝痛。

她在镜前调整了很长时间，在新年第一天这么做确实很过分，但是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有些痛苦只会是一时的。

再次来到客厅，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几步路就能走到门口了，但她似乎低估了沈阔。他一把拽住她，把她狠狠地抵在墙上，低头攫住她的双唇，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向她喷涌而来。她的瞳孔里是命悬一线的恐惧，她没有见过如此发狂的他，往日的温柔平静不剩半分，而是噬血般的狠戾疯狂。她松了手上聊胜于无的力气，静静地看着他，近乎予取予求地承受他的吻。

她那点悲怆与冷淡交织的情绪使他渐渐理智回归，他放开她，手指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轻轻说了句“对不起”，而后愤愤地看向她，“你让我自私点，你为什么不能学着自私点，虚伪点，你完全可以骗我，利用我，从我这榨取点价值，让自己过得更好。你这样什么也不求地一走了之，说结束就结束，到底是因为太在乎我还是根本不在意？恬恬，你知不知道，你挺会伤人的……”

郁恬用力地掐着手指，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心软。“沈阔，你就当被我骗了一次吧，以后头脑清醒一点，不要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感情。”

话音刚落，她掰开他的手指，从地上捡起外套就往外跑。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胸腔吸入太多冷空气而疼痛欲裂，久到双腿麻木实在迈不动。喉咙像是沁了血一般腥疼，靠在一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眼眶通红，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心脏难以控制地抽搐着……

沈阔回过神来，有些无助地大喊她的名字，冲出屋外，视线四处搜寻，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发了疯似的一遍遍拨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焦急万分。忽然想到一个人，电话打过去瞬间接通，“帮我查一下她现在在哪儿……”

郁恬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一时哑然，偌大的申城，除了单位就是御园，好像没有其他可以容身的地方。她想起一处，给司机报了地址。

还好元旦没有歇业，山余草舍依旧有很多人。她喜欢这里，城市里难得的安静之所。节日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太多特殊的定义，忙于劳作的人没有一天假期，富贵满盈的人多的是时间来厚待自己。

她刚走进去，店员就认出了她，“郁小姐，这边请。”

见她有些茫然，店员笑着解释道：“顾总的雅间是一直留着的，他交待过，您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用。”

她木讷地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室内很温暖，很快将她身上那点寒气驱散。那只布偶猫不知道从哪里蹿了进来，在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把它抱在怀里，小家伙的身体软软的，爪子下一块小小的软肉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内心也随之平静。

店员进来送了茶水和餐点，还是她喜欢的那几样，“您慢用。”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开口问她：“顾总是不是这里的老板？”

答案是肯定的。

她瞬间有种被监视的不快，那店员表情颇为自然，“郁小姐，您随意，有任何需要按铃叫我就行。”

既来之则安之，她也不作矫态，打算就这么喝茶逗猫地享受一天。当个有钱人就是好，市区一块地随随便便开发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诗和远方都能轻易装进口袋。

不出所料，她接到了他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清泠而低沉，“元旦没回家？”

她放下茶盏，低低地应了一声，“就一天假。”

那边停顿了几秒，“需要什么尽管跟他们讲。”

她浅浅一笑，“行，待会让我付账，顾老板不准特殊对待。”

他似乎也在笑，“随你。”

就在她觉得通话差不多了应该想办法挂断的时候，他又出声了，“结束了去哪儿？”

她想了想，“回去补觉，我们上班族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而无聊。”

“这种生活挺好。”他的话听着有种“何不食肉糜”的讥讽意味。她也侧面感受到他的疲累和压力，舔了舔嘴唇，一种类似于关心的口吻，“你不休息吗？”

“至少现在还不行。”他的嗓音又低了几分。她隐约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猜想他是抽空打来的电话，有些动容，“你先忙吧，我坐会儿就回去了。”

“别挂。”

她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这是什么癖好，电话费不要钱似的。转念一想，有钱人确实愿意为自己的喜好消遣付费，完全合情合理。

她有些挣扎，语气里满是乞求，“我实在没什么想说的了……”

他闻言弯了弯唇角，“那也别挂。”

她：“……”

郁恬从包里翻出一对蓝牙耳机，塞入耳朵，假装是在听一种无声的音乐。只不过，她喝水进食的声音都被放大，通过听筒传到那边去了。

“那天晚上的歌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眨了眨眼睛，“哦，张学友的歌，《月半弯》，收音机里随机播放的。”

“嗯。”然后两边再次陷入寂静……

沈阔这边得知她的定位，也没有再去打扰。自从她上次出事后，他一直有意关注，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用公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