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宋锦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凝视着窗外千里处的悬月,正被大片乌云吞噬,平静的声音随着眸子转动间,终是不耐落在七重身上:“七重,你逾越了。”
他不想再继续聊下去。
“我……”触及到王爷的眼神,七重一时语塞,也是,他逾矩了。王爷要如何惩处八王爷,总归不是他该插嘴的。
“是,王爷。七重知错了。”
“好了,说正事吧。”感受到氛围的僵硬,宋锦重起身至窗前,风吹起了他的发丝,他面色缓和多了,声音也平静了很多。
七重看着眼前这抹华贵的紫衣拂过自己,一时心沉如海,再多的话,再多的不认同,每当他看到王爷的背影之时,那样华贵的紫衣,明明总让人高不可攀,为何他总能看到高不可攀下的孤独落寞。
究竟这一切是他看错了,还是王爷错了,七重不得而解,却又为二人的距离而感到伤心,心里深深叹气。
正当七重忧心忡忡之际,“啪嗒”一声惊醒了他,屋外下起了雨。
“今夜齐府情况如何?”宋锦重的声音徐徐响起,衬着雨声,竟比雨声还要动听。
七重眉峰一动,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看来他还真是气昏了头。王爷说得对,他逾矩了。七重立即敛眸正声道:“如王爷所料,今夜果然有人潜入了齐府,还进了王妃的院子。”
窗外夜色幽深,雨声缠绵,宋锦重眸光轻瞥了眼七重,问道:“你怎么看?”
“七重觉得此人应与上午那人,实属一人。”七重思虑了下道。
“何以见得?”宋锦重不置可否随口问道,语气的漫不经心让七重眉色皱紧。
近日暗卫来报,杜府这几日一直在打听一对女子,说是去过万阁还女扮男装的一对主仆,王爷发现其中的蹊跷便驱车前往齐府,还要比杜府的人更早地赶到。
没想到这杜中丞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明着赔罪送礼,暗地里却让自己的侍卫偷偷溜进了齐府后院。要不是王爷命他偷偷跟着,他看这杜中丞还真是来送礼赔罪来的。
“按王爷吩咐,七重去查了王妃近几日的行踪,完全符合杜府这几日一直要找的人。而今日上午那人还特地借出恭询问了人,随后便潜入了福熙阁,只是他很快便出来。
看他出来时双目犹疑,似不如愿。而今夜又有人潜入齐府,进了王妃的院子,所以七重猜测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七重不明白这杜府的人为何要找王妃?王妃又与杜府有何干系?”
“那你觉得现在什么对杜府来说才是最紧要的?”
听着王爷的话,七重陷入了沉思,最紧要的,说来也奇怪,这杜府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找到遗失的账簿吗,为何却要费尽心思打听王妃她们,还两次潜入了齐府。难不成账簿是在王妃那!
“王爷,七重明白了,只是这二者之间实在令人难以意料。”七重很快恍然大悟,只是这二者的关联着实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宋锦重见他明白过来,又无法理解,出声解释道:“不是难以意料,而是七重,你做事还是不够细致。”
“如果你有仔细查的话,你就知道当日她们出现在万阁之外,还买了很多。如果她们的与账簿混在一起,如此混乱的局面,自然容易拿错了。”回想中,宋锦重嘴角莞尔,很快推测出了全部事情。
“因而这账簿如今就在齐府末离阁之中。”
“轰隆”一声,炎龙裂苍穹,大雨倾如注,天地间喧哗与静谧融为一体。
“至于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潜入末离阁,应是府中易主,消息出现了差错,而对方显然跟你一样,是个不够细心的人,才有了两次潜入齐府,一次破绽的机会。”
听王爷说自己,七重有些心虚,但还是不忘问道:“王爷,既然您都知道,那我们为何还不动手?”
“本王已有安排。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宋锦重看着窗外雨势颇大,忽地想起前几日才开的芍药,眉宇轻皱,一丝怜惜自他淡然的眸子溢出,很快了无踪影,化作一声叹气。
七重听闻宋锦重叹息,又听闻宋锦重说黄雀在后,觉得王爷说的对,他们不就是守株待兔到最后的黄雀吗?为何王爷叹息,七重不解出声询问:“王爷您在担忧什么,我们现在把账簿夺回来不就行了吗?”
“更何况这一切不是尽在王爷您的掌握之中吗?”
“掌握之中亦有翻手之时,人事又怎能知天事。”宋锦重看着瓢泼雨势,目光莞尔道:“就拿眼前这一场雨来说,你怎知它只是一场细雨,而不是一场暴雨,冲刷一切,重新布局。”
究竟孰是最后的黄雀,是多想吗,但愿吧,如若不是,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李莲辉!”
简陋的床榻上,一人惊恐醒来,喘息中汗珠从额头流下,顺着青筋迸发的脖颈直直流入深衣之中,脖子间的黑绳湿润得发凉,一双黑沉锐利的眼睛从极度的惊恐中渐渐沉静下来。
他将黑绳小心地从脖子上取下,放置掌心,掌心炙热,黑绳冷的更是惊人,可想而知他出了一身的大汗。
可是明明都忘了,为何还会梦到他,还是梦到他救自己的那一次,那仅有的一次。
看着黑绳,王逢的目光沉静中多了份柔和,可就在这份柔和下,他发现黑绳中间的小圆口断开了,目光一怔,整个人随之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