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室内掌上了灯,一片亮堂了起来。
看着李梦得那张阴沉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脸色,绯衣男子轻笑,状似无意的声音,轻轻揣测嘲弄着,很快爬上了李梦得眉宇,惹得他轻微一皱:
“怎么你这就为难了?”
李梦得倏地抬眸,看着眼前人浅眸里的淡淡笑意,否认道:“不是。”
“不是?”绯衣男子轻嗤了声,看着李梦得的视线忽地一冷,声音里的怒气被很好的控制住,但还是溢出了些,惊得李梦得慌张了起来:
“那你在顾虑什么?”
“我、我......”看着眼前人面色沉了下来,渐渐靠近自己,李梦得被他冷然的视线压迫得目不能视,一时无话可说。
看着李梦得极力掩饰着面上流露的惧意,绯衣男子轻嗤了声,“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话里的嘲弄毫不客气地掷在了李梦得身上,那幽幽浅眸轻瞥之下,是对他绝对的掌控与不屑。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话吗?
李梦得惊得面色一白,只见眼前人面色越来越冷,而那双浅眸也越发的骇人了起来,就像是猛然蹿出的蛇对他吐出了冰冷的蛇信子,发出危险的警告。
“大人。”李梦得有些生气,他郑重地的喊了他一声,待看到他眼里的幽冷,很快缩了回去,生生避开视线,执拗说道:
“梦得愚钝,不知道大人到底说什么?”
“愚钝,不知道?”看着李梦得别扭的样子,害怕却又隐隐反抗着,绯衣男子薄唇微弯,声音轻轻呢喃了起来,似在疑惑又似在叹息,疑惑的是身为猎物居然忘了自己才是被猎者,而叹息的则是他的无谓抵抗。
可他最终还是生气了,因为不知趣的麻烦,让人生厌。
“真是枉费我们李大人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竟然不知道这做人啊,最重要的是什么?”
绯衣男子素手捏起李梦得执拗的下巴,微微用力逼得他的视线不得不与他对视。他的声音似叹似惋在幽幽诉着他的无情,可那双眼睛却迷茫地在探寻,似乎也在寻找着答案。
连带着他也开始疑惑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而恍惚间他似乎找到了答案,露出了痴迷的微笑。李梦得眼里一惊,惊得是他浅眸惊人的明亮,玄幻的迷离。
但很快他的眼神倏地一冷,李梦得抽离不及,很快被一片冰冷惊得,如置冰窖。
“这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忘了什么,都不能忘本。”
他的声音轻轻地,就连笑意也是浅浅的,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看着他,露出柔和温顺的目光,看似在怜悯着他,却无声打了他一记耳光。
他听到了极大的响声,很快惊慌不安了起来,而他却依旧深深凝视着他,一点一点瓦解他眼里仅存的傲气,一点一点勾起他心底的恨意。
看着李梦得面色很快惨白一片,一副几近丧气的样子,他轻嗤了声放开他,幽幽叹气道:
“梦得啊,我是真想骂醒你。”
看着李梦得眼里的微动,他继续用肆意的声音调侃着他眼里的愠怒,轻笑地逗弄着他心里那根永远不上不下的心弦,肆意弹奏出迷乱他心智的魔音:
“你以为你每日与他称兄道弟,他就会有多在乎你。”
“别傻了,你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友人罢了。”
他的声音侃侃而来,侃侃而去。有多动听,就有多残忍。
话音一落,彻底引起了李梦得眼里的怒气。李梦得倏地抬起阴冷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绯衣男子,绯衣男子不惧反笑,很快轻哼了声,浅笑问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看到他眼里一滞,蹙眉未语。
绯衣男子嘴角一弯,利落转身背对着他。而他的声音,如夜微凉,抑扬顿挫间,字字命中七寸,伤他体无完肤,避无可避:
“也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破落之人是友人,一个相识五载的堂堂状元郎也是友人。”
“既然都是一样的,哪里又有不同了?”
感受到身后冷意,绯衣男子很快回头,猛地对上一双阴鸷至极的黑眸,忽而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也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最终化作了夜里一声叹息:
“为什么你偏偏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