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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河哨寻是生非

大雨虽然将山石路冲得干净,江黛青还是忍不住将裙摆高高提在手中。医学生大概多少都有些洁癖。离不伦亭越来越近,嵇元看到她这般不由冒着雨走了出来。风荇忙上前为他撑伞。 直待嵇元走到眼前,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江黛青才察觉:“你来接我的?”话音未落,嵇元就将她打横抱起, 江黛青出于不意,吓了一跳,手中的伞落地被风苓拾起。她搂住嵇元的脖颈,任他将自己抱进了不伦亭。 嵇元将江黛青放下,她理理裙摆,向他笑道:“好一场濯枝雨,打落山花满地。” 梅言打趣嵇元:“这还不是最好的景致。你是没见着‘落花人独立’的场面。” 江黛青一双含情妙目微睁,问嵇元:“你一直在等我?” 嵇元没说话,只拉着江黛青在沿河一侧坐下。 江黛青理一理微湿的鬓发,笑对嵇元道:“你是没见着那尼姑,生得当真是好。出家真是可惜,有什么想不开的?”他却似是毫不关心。 “为什么出家就可惜了?说不定人家就是一心向佛呢?佛偈你写得原也不少。”梅言倒是说道。 “佛偈蕴含的人生哲理和我的心中所思不谋而合,所以我写得多。但你要让我为佛献身,受清规戒律约束,我可就做不到了。” 梅言笑道:“我看你倒挺适合茹素的。” 江黛青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嵇元斜倚着阑干,靠近她低声道:“你该多吃些肉。” “我该戒戒□□。”江黛青以手挡住嵇元靠近的嘴,玩笑道。却被嵇元抓住了手把玩起来。 “写了什么?”嵇元突然问道。 众人见说,都向江黛青看来。江黛青这才发现,手指上,还有研墨时留下的墨痕:“不过写篇心经。”嵇元边替她轻轻擦拭,边问道:“心经你倒是常写,写过多少了?” “我写得最多的,就是心经和千字了。打小写的都算上的话,也得有五、六千篇了吧。”这数字相当的惊人了。 嵇元随口问道:“你的心,那么容易乱么?” 江黛青神色却闪过一丝不自然。别人或者没注意,却逃不过嵇元的双眼。 “倒也没有,就是学的时候,临的帖子大多数都是心经。”江黛青遮掩道。 “闻说仙是天授其业?”金涛突然问道:“所以是哪位神仙赐帖?” 金涛许久不和江黛青对着干,以至于她都快忘记了,他也算是皇帝的人。他的问题突如其来,却容不得江黛青细想太久。 “宣宣和真君。”江黛青只得硬着头皮,先敷衍过去。 谁知金涛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曾听过宣和真君之名啊?王妃是有五位仙师教授过吧?另外几位呢?” 江黛青是爷爷给开蒙的,她只得现编现讲:“启蒙是祖。先后随河东先生、异华真人、登善子、宣和真君习字。”她额头都有些冒冷汗了,还好有雨水可稍做掩饰。 金涛茫然:“果然闻所未闻” 江黛青轻轻呼气,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将头扭向亭外,避免和金涛视线相接,免得他又想起什么要问的。 矶下玉河中不知何时,泊了一搜不大的船,正缓缓荡起层层微波。濯枝雨虽大,却无风。雨滴垂直落向河面。江黛青微敛眉心:“君善,那是什么船?” 嵇元一目了然:“巡河哨船。” “哨船?”江黛青脸现诧异之色:“去看看,只怕是有些不妥。” 金涛听了当即起身,也向下看去:“有何不妥?”江黛青忙推他:“快去!”还吩咐说:“带风苓一起!” 风苓虽然有些诧异,但得了命令倒是比金涛反应还快,道声:“是。”扭头就出去了。金涛慌忙跟上。梅言和风荇也来阑干前倚看。 梅言奇道:“这哨船哪里不对?” “你们在此亭中歇脚也有一阵子了,可见到有船驶过?”江黛青问。 “这矶下河道前方既然无路,自然没有船只经过。”梅言兀自不明。 “那巡河哨船又是干什么的?” “是负责河面治安和警戒的。”梅言也渐渐明白:“它停在这里,是要休息吗?” 江黛青冷冷道:“哨船休息的话,哪里停不得?只怕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做。” 嵇元也是眉头紧皱:“你是怕船上会有女子?” “青天白日的,若真有,料也不会是风尘女子。”江黛青又说道:“哨船也不是就不会被打劫。希望是我多虑了。” 他们四人看了许久才等

到他们的商船缓缓驶向哨船。金涛当先跳过甲板进去,风苓随后。不伦亭地势高,不闻下面的声响。遥遥只望见船身随波摇摆荡漾一阵,风苓抱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出来。 江黛青叹口气:“走吧。”也等不及看金涛如何,且下了山再说。 一行人冒雨而行。走到矶下,商船早已经泊回阶边,后面还停着那艘哨船。 嵇元将江黛青扶上船。众人进了船舱,就见一个头蓬发乱,两眼肿如核桃的年少美妇在低声哭泣。晴月、解霜在旁劝慰,时雨也是呆呆伫立。 “风苓呢?”江黛青看这少妇人悲恸,不好直接问话,打算先问问风苓。 晴月道:“和金捕头一起将那四个哨兵押到边舱去了。” 那少妇人听见“捕头”二字,看向晴月:“捕头?”她边哽咽边道:“奴家奴家正要报案。” 解霜微微笑道:“你放着河南道按察使祾王殿下不求,倒要找捕头报案。” 少妇人惊讶地看向江黛青他们,似是想认出嵇元来。 江黛青说:“不急,我们既然救下了你,你就安全了。先缓一缓也好。”她和梅言使个眼色,梅言就上前两步,蹲下道:“可否容我替你诊一诊脉?” 那妇人似是还有些惊惧。梅言回头看江黛青的意思。她便说:“那就算了。”她吩咐晴月、暖星先给那妇人梳洗,让她好好休息。 晴月带走了妇人,江黛青坐下接过解霜的茶,轻叹一声:“人生处处是意外啊!”嵇元也坐在她身边:“扫兴了?” “这是我们刚好遇上了。”江黛青秀眉微蹙,问嵇元:“要是没遇上呢?是不是玉河中就多个亡魂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又有多少女子,在承受着苦难呢?” “自古红颜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嵇元忽然握紧了江黛青的手。江黛青的愁绪才被冲散了些:“你瞎想什么?我算什么红颜?”她轻抬下巴,眉梢眼角带些妖冶,轻轻道:“我是祸害。祸害是要遗千年的” 虽然如此说,嵇元的神色还是不大高兴。他面相本就有些严肃凌厉,皱起眉来颇为骇人。可江黛青不怕,她突然吻在了嵇元眉心,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见他又怔忪起来,江黛青倒是开怀了:“你怎么那么可爱?” 嵇元就抱住江黛青,将下巴放在她肩上。 正在此时,风苓与金涛回来了。金涛满脸怒色,向嵇元道:“殿下,此四人是河南道河道总督下属巡河哨兵。” 这都把江黛青绕晕了:“什么?” 金涛道:“河道总督管理漕运,兼掌河务、提督军务。” “又是总督又是提督的,到底几品?” 嵇元告诉江黛青:“正二品。” 江黛青脸色一变:“好家伙!比你这个按察使还大!” 金涛却道:“按察使奉圣旨按察各道,见之如见陛下。” 这个江黛青还是知道的,她笑道:“任他怎么大,也大不过祾王去。金捕头怒形于色,说说吧!这几个哨兵是如何为非作歹的?” 金涛颇有些欲说还休的意思,重重叹口气才道:“此妇是河上一艄公之女。因常在河道行走,都知她颜色动人。今岁春闱,有一江南仕子租下他家的船过河。两人情投意合,在艄公的支持下结为了夫妇,只等那仕子高中便可夫妻偕老。谁知高中是高中了,那艄公却因喜极醉酒、失足落水死了。这妇人独自料理了父亲的丧事,欲要上京寻夫。谁料却被这四个败类骗在船中轮流奸宿。” 众人唏嘘不已。 “她那夫君是哪个?”江黛青好奇。 “只知道姓高。”金涛答。 嵇元最懂江黛青的心思:“你要一路带着她?” “自然。”江黛青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正我们也是要回京的,带她不过就是多一口饭而已。”她又问道:“这案子,属于哪里治下?” “此处案发之地属于沁水县治下。但这四个哨卒属河道总督麾下。河道总督驻地在济阳。”嵇元说:“河道总督提督军务不涉政事,我们将案子发在沁水审结,给他行去一纸就是。” “那不是便宜他了?谁知道他手下还有没有这样的事。”江黛青不能释怀。 风苓突然道:“各地凡有驻军的,都少不了贪赃枉法之流。此弊积之已深,改革非一日之功。” 金涛也道:“卑职见那四贼行事,觉得这绝非他们犯下的第一桩案子。如今的河道总督是去年新上任的,也未必知道底下这些事。” 江黛青也只好暂时搁下了寻河道总督晦气的想法:“军务原也不是你这个按察使

的职司。” “若想管也是可以管的。”嵇元似是无所畏惧。 “你皇兄本就”江黛青看一眼金涛,转而对嵇元道:“你还敢把手往军方伸?” “所以说若是想的话。” 江黛青有点懂了,如果不在乎皇帝的忌惮,自然是可以随意触他的霉头。但是她哪里舍得:“不管了!”嵇元冷峻的脸上露出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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