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居安回来时,江扶摇的身体已经冰冷。
他站在帘子外,似乎被满是血腥味呛得难受,揉了揉眉心,出了房间。
男人在走廊里点了一根烟,站了很久。
大夫人说着造孽,吩咐下人来请他过去,商量江扶摇的后事。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大门虚掩的房间,吩咐下人:“送婉婉回房间,昨晚发生的事,不许外传。”
“是。”
她被下人搀扶着,强行送回到自己房间。
贴身照顾的侍女准备好热水,重复男人留下的话。
他说,婉婉辛苦,梳洗后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他要怎么处理?
人死了,葬了便好。
入土为安于现在的她而言大概是最幸福的结局了吧。
她泡在热水里,一闭上眼睛,便能看到女孩最后的模样。
她靠在她怀里,微微阖上眼,嘴唇苍白如雪,身子慢慢冰冷,直至吐出最后一口气。
她说:“婉婉,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
恰恰相反。
因为她的到来,她死水一般的人生才有了些微的波澜。
她本来一眼望到头的未来,也多了一点点不足为人道的期待。
她救赎了她,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这四方的院子里香消玉殒。
她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陈婉婉捂着脸,无声恸哭。
柳家悄无声息地葬了江扶摇。
女人下葬的那天,柳居安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小小的男婴。
他说,那是江扶摇产下的孩子,是江家仅剩的血脉。
江家的老管家在看到那个婴儿后,红了眼眶。
“姑爷,您放心,您好好待小少爷,老爷不会亏待您的。”
她站在大夫人身后,看柳家长辈抱着孩子,和江家管家诉说自家儿子的不易。
听说江扶摇的父亲本就身体不适,接到独女的死讯后更是一病不起。
只要有江家的血脉,就算老丈人去世,江家的一切也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柳居安手里。
原来他早就有了算计。
男人红着眼眶,一副刚经历丧妻之痛的颓然模样。
她却知道,从江扶摇去世,到现在,他只在江管家面前才落了两滴眼泪。
在这一刻,她陡然发现,她深爱的那个少年,彻底葬在了她的回忆之中。
从他离开云山,踏上去往国外的轮船的那一刻起,便永远地消失了。
送走江家人以后,她去找他。
他正在房和人议事,看到她,那些人识趣地告辞。
“婉婉。”
他走近,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而缱绻。
“你找我何事?”
她黑眸如死水,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想离开这里,柳居安,你能不能……放我离开?”
温柔的笑容僵死在嘴角,他嘴唇动了动,似是不解:“为什么?婉婉,江扶摇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我好不容易才……”
“我累了。”她说,“我累了,不想继续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在这里呆够了,求你,放我离开。”
她是他的妾,连族谱都没有上过。
能不能离开,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是他偏偏不。
他摔碎了桌子上的茶杯,命令下人把她带回房看管起来。
他说,除非我死,婉婉,不然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多么可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