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您刚才还说我爷爷不忍您追逐镜花水月,怕您越陷越深,怎么一转眼,又主动给你们创造独处的机会了呢……”,路唐安越听越迷糊,不解的问道。
云南突然叹了口气,扭脸看了看窗外被微风吹的微微晃动的树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回道:“这世间……要说有什么无法被阻挡的东西,爱算是一种吧……”。
“云伯……您说的太深奥了,我没听明白……”。
“我也像你这样好奇过,所以借机问了你爷爷,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爷爷和我解释说,站在他的立场,他自然是会为我多考虑些,毕竟我是他的人,所以他一开始便用最明白的话让我清醒,自然更不会帮我和如雪制造再见面的机会……
他怕我一厢情愿最终会遍体鳞伤,可当如雪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知道,我不是一厢情愿,更或者,如雪比我用情更深……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不近人情的拦在我和她之间……”。
“可是她已经订婚的情况下,爷爷还默许你们暧昧相处……这……”,路唐安有些尴尬,总觉得爷爷这番操作哪里怪怪的,但又不敢明明白白的质疑出来。
云南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侧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的说道:“你爷爷的为人没有任何瑕疵,这点你不用怀疑……如雪的婚姻,是未经她同意的家族联姻,她和那位未婚夫,连面都还没见过,那位先生,当时还在国外留学,要两三年才能回来……”。
“家族联姻……都什么时代了,还有父母包办婚姻的事情?连面都不见就能订婚,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路唐安惊得不住摇头。
云南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出那些会让他不安的话。
“少爷,我能抽支烟吗?”,他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
云南得到了允许,摸出了口袋中的烟盒,熟练的取出一支,送到嘴边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冲着车窗外缓慢而悠长的吐出了口中烟雾……
路唐安看着他,突然觉得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伤感且迷人的气息。
以云南如今的自身条件,只要他愿意,优质的伴侣还是一抓一大把的,可他不愿意,非得死守着回忆里的人,和自己执着的较着劲。
等他的烟抽完了,他又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少爷,家族联姻在当时的大家族之间,算普遍现象,强强联手的情况下,1+1就有了等于3,甚至等于5的可能……”。
“1+1=3?1+1=5?只有在错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吧……”。
“少爷,您还年轻,人生的算术题,不是这么算的……有一天,你自然会懂”。
“您总是说有一天我会懂,我还真想什么都懂的那一天赶快到来,这样就不会总是听不懂您话中的意思了”,路唐安一脸无奈的说道。
“等到了那一天,大概您最怀念的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了……您看我,又扯远了,还是继续刚才的故事吧……
如雪在你爷爷房借读的那几个月,我们一起读,一起喝茶……哪怕是相顾无言的对视坐着,也不会觉得无聊……反倒觉得,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只可惜,她的心思最终还是被他爸爸发现了……她爸爸勃然大怒,气冲冲的找到你爷爷,请求他立马辞退我……并且说了许多伤害威胁我的话,可你爷爷,非但没有辞退我,反倒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说了许多维护的话,并且在她爸爸挥拳朝我冲来之时,挡在了我的身前……可想而知,他爸爸当时有多恨你爷爷和我……”。
“爷爷以前这么霸气啊……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如雪就被她爸爸禁足在家,并且他们联系了她的未婚夫,让他立刻回来,提前完婚……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当时人都快疯了,一心只想着怎么把她救出来……
如果一开始我就不曾得到,我不会如此疯狂,可已经见过光明的人,还怎么能忍受无尽的黑暗?我想她也是如此感受吧……
后来,我趁着夜色,从她家后院子翻了进去,到半夜的时候,又顺着管道爬上了她的窗口……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个年代还没有普及监控设备,她家人也没料到我会不要命的去翻那么高的后墙……”。
“您也太……让我震惊了……真看不出来,当年您还这么勇猛过啊……那您当时翻墙进去,是要做什么?总不是想拉着她翻墙吧……她怎么说也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不是,我只是顺着窗口缝隙给她扔进去了一封信,信中和她约定了私奔的时间和地点,我告诉她,我每天晚上会在她家后巷的云吞摊前等她,她不来,我就天天这么等下去……”。
“那她……最后来了吗?”
“来了,第16天的时候,她在夜色中朝我奔跑而来……”。
路唐安听到这里,突然鼻头一酸,眼眶也开始发热,他正想掩饰自己的动情,却看见,云南的脸颊,已经悄然滑落一滴泪。
两个年龄相差31岁的男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各自澎湃着心潮,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路唐安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他对林歌生也要如此,一心一意的守着、等着,爱着。
“云伯,你们私奔之后住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里?难道也在歌生住的这个‘晚花胡同’内?”,路唐安见云南情绪平复的差不多,又接茬问道。
“不是这条胡同,是在旁边的那条胡同,那条胡同叫‘早花胡同’,和这条胡同很像,所以我刚才看到胡同里并肩行走的你们,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以前的我和如雪……”,云南勉强挤出个笑容,整个人仍然无法从回忆中逃离出来。
“‘早花胡同’、‘晚花胡同’……这破盖街的胡同名字还真是有趣……一早一晚,好像对仗似的,后来呢?您不是和她私奔到这里了吗?怎么后来又回到爷爷身边了呢……”。
“是啊,私奔到了这里,因为她爸爸一直防备着她会和我私奔,所以早就没收了她所有的钱财和首饰……
而我所有的积蓄其实也不多,我们住不了好的街区,最后就找到了这房租便宜的破盖街,在早花胡同里租了一处小庭院,两个人在一起过了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
不过我们一直没有同房,哪怕冬天只有两床棉被,冻得必须挤在一个被窝才能盖着两床棉被取暖,我也还是没有越过雷池……
不是她不愿意,是我不愿意……因为在我没有能力明媒正娶她之前,我不能这么做,说到底,还是我在害怕……
怕她有一天过够了这清贫的日子,后悔了,想走了,怕她未来的丈夫会因为她的不完整而看轻她……我怎么能容忍别人看轻她呢……她是像画一样美好的仙子啊……我却将她拖入了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