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功夫,叶诗莹嫁入东宫已有月余。
许是抵不住宫里仝皇后的轮番催促,几日前宇晔终于来到秋水阁和叶诗莹圆房。只不过仅是一夜温存,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秋水阁,俩人又恢复到之前的互不干扰。
短短一夜,叶诗莹彻底从冰清玉洁的闺阁少女蜕变成天玺朝尊贵无匹的少妇。只可惜她的夫君丝毫不怜爱她,她也并不倾慕他。
一桩婚嫁,各取所需。
她本清高至极与世无争,被推上太子妃之位身不由己,倘若能够重来一回,她绝对不会在去岁的百花宴上大出风头。奈何世事无常,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往后只能小心翼翼,心如止水的过完一生。
东宫上下心照不宣,过门不久的太子妃娘娘并不得太子欢心,碍于她是明面上的女主子,娘家又是清贵无双颇得圣心的太傅府,故而暂且还没人敢怠慢叶诗莹。
“小姐,小姐!”
只见皓月急匆匆小跑进秋水阁里间,神色颇为慌张焦急。叶诗莹虽已出嫁多时,皓月仍旧习惯称她为小姐。
原本正在专心致志刺绣的叶诗莹不觉停下手中针线,抬眸轻声问道:“何事?你喘口气慢慢说。”
皓月稍稍缓了口气,气息还未调匀就急着开口:“小姐,北陵国兴兵三十万攻打漠北,恐怕边疆又要大乱!陛下知道后却按兵不动,似乎不想支派兵马前去漠北。”
叶诗莹先是微愣,而后浅浅勾起一抹微笑,语气从容:“你慌什么,姨父身为漠北大将军戍守十数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再者姨父手握二十万大军对抗,想来足以以少胜多,抵御外辱。”
叶诗莹口中所说的漠北大将军白展毅堪称天玺朝战神。二十年前金銮殿上毛遂自荐的白展毅趁雪夜敌军防守松懈,一人一骑独闯北陵国军营,他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一夜之间连续斩杀北陵国四员大将的首级,待雪停之际他又领着亲兵纵火烧掉北陵国的粮草。结果可想而知,天玺朝旗开得胜。
白展毅也一战成名。
当今皇帝宇昊天继位之初狼烟四起,四海不宁,尤其是紧靠边疆漠北的北陵国一直野心勃勃,觊觎着天玺朝的国土。那时少年英武的白展毅主动请缨临危受命,历时数载总算重创北陵国,换来漠北边疆长达十数年的太平。宇昊天欣慰不已,下旨特封白展毅为漠北大将军,官居正一品,漠北御赐军侯府,还将漠北二十万兵权交给他独自统领。这些年漠北边疆之所以能够安稳,也要得益于白展毅始终驻守在那儿寸步不离的功劳,他的存在对于北陵国来说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皓月当然知晓这些旧事,此刻却依然急得跺脚:“小姐,这次白大将军不仅要亲自领兵抗敌,竟然还启奏陛下要带着表小姐一起出征!陛下居然准奏了,但凡女子进军营可是死罪呀!”
时下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军营如同朝堂,皆是专属于男人的天地。身为女子理应安于后宅,岂能不顾名节去冲锋陷阵?换句话说女子上阵,让普天下男人的脸往哪儿搁?
不过叶诗莹并不吃惊,反倒像是意料之中不足为奇的样子。
皓月口中的表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白展毅的嫡长女白沐莞,此人也是叶诗莹的姨表妹。
漠北大将军白展毅的发妻李兰乃老荣国公次女,叶太傅夫人李芷的胞妹。数年前,李兰曾携女儿白沐莞在叶太傅府中小住过一年。那时候白沐莞年龄尚小却张扬明媚,不喜欢女红画,不读诗词歌赋,唯独偏好钻研国史兵。不仅如此她还爱穿一袭戎装,跟随她父亲武刀弄枪。小小女子天赋秉异,九岁时就将兵法策略烂熟于心,十二岁时洋洋洒洒一篇朝堂策论震惊了叶太傅等大儒学士。
白展毅惜她才华,愈发疼宠有加,虽然边关军务繁忙,仍然留她在身边悉心培养。加之膝下无子,对她寄予的厚望不亚于须眉儿郎。
然而最令人称奇的是假充男儿教养的白沐莞居然和静自持的叶诗莹颇为投缘,表姐妹曾一处读玩耍,这些年通信频繁关系甚佳。
收敛思绪,叶诗莹拿起茶盅慢饮一口,不疾不徐地解释:“姨父中年无子,但把沐莞教养得武双全,无憾此生。如今她渐渐长大,姨父自然希望女儿随他出征建功立业,或许也能光耀门楣。边关打仗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并非顾忌繁缛节的庸碌君主,他乐见其成有利无害。”
更何况当今天子与他专宠不衰的女人也是在军营相识,战场相知。他怎会吝啬于那点颜面功夫,而舍弃打压年少才高的将门少女?
皓月听得豁然开朗:“是,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东宫房内,正伏案忙于处理公务的宇晔拿起一份奏折忽然就此停顿。
白沐莞?
这三个字无声落入他眼底。
宇晔一双深邃无波的墨眸在不经意间溢起涟漪,眼底浮现出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温柔。
多年未见,记忆中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应该长大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应该还是那般桀骜任性,笑容明亮。
星眸微微闪烁,薄唇悄悄上扬,不知何时他已然露出很浅的微笑。心底深处泛起难以表达的波澜,十四岁的小姑娘上战场着实是奇闻中的传奇。何况他读过她写的策论,坦言他颇为激赏。若是日后有机会,他必要与她重逢,然后煮酒畅聊。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