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歌伶来说,最最重要的不是才、不是艺、不是色、不是德,是名!名望这东西,酒水有了叫“名酒”,好茶有了叫“名茶”;学子有了叫“名士”,歌伶有了叫“名伎”。以色娱人不能长久,但名气是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的,只会越来越响。
柳霜霜轻移遥步,杭州四大花魁,单以姿色而论,她排第一,可惜运气并不是第一。
“《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行家一张口,就知有没有。“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一个“弄”字境界全出。“破”、“弄”二字,极其生动细致。天上,云在流;地下,影在动——暗示有风,为以下“遮灯”、“满径”埋下线伏。原本意兴阑珊,准备回到室内去了,忽然出人意表,云开天际,大地上顿时呈现皎洁月光,加上风的助力,花在月下一扫暗淡,其娇艳丽质一下子摇曳生姿,给人带来了无限畅想。……
无论词句还是意境,此词一出,足可“鸣州”。
“不错不错,现在的小辈们,着实不错!”景老品味着孔安国的词。虽是“敌对”关系,但不妨碍众人对好诗词的喜爱。一首意境深远、值得回味的好词,远远胜过一瓮美酒,更让人沉醉。
“可惜不是应景之作,稍有瑕疵!”明眼人能听出,诗词该不是今晚做的。
“无需求毛求疵,便是往日佳作,也来之不易!”谁还没在年轻时干过“备诗词”这样的事,大家都理解。“孔家小子,不错不错!”
“苏和仲,又该你了!——”王固本声音及时响起。
……
“又该你了,‘佚名’公子!”宋家某公子说道。移香阁三楼,众人面色古怪看着颜子卿,“宋公子”没说错,孔安国再次出手,又该轮到“颜子卿”。
真正“佚名公子”就在身边,旁边两座楼却来来去去“杀了”得“血流成河”。众人早就停止谈论股权一事,用心欣赏诗词,这一阵子才算是真正赏了回月。
“这首也很不错!‘葬雪’公子,往日里也算下了功夫!”众人皆能从意境里听出更多东西,在座的没有一个莽夫。
“那位‘佚名’公子也很了不起,两首好词也当浮一大白!来,我等为‘佚名公子’盛饮此杯!”武方则巾帼不让须眉,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众人举杯应和,颜子卿叔侄俩也苦笑着端起杯子。
“颜侯还不打算出手么?怕比不过?”宋家“公子”再次出口挑衅。在宋家这位“公子”心中,颜子卿家世暂且不提,样貌倒也“勉强”过得去,可惜太“柔”,缺乏男子汉气!
再有就是太能“装”,自己忙活半天也没见他反驳几句,不知道是人没用还是城府太深——不管哪种都是宋“公子”不喜欢的。
颜子卿皱了皱眉头。船外俩人,无论是“葬雪公子”还是假的“佚名公子”,颜子卿都是很佩服的。和自己带着作弊器不同,俩人是真才实学,没有丝毫做假,很了不起。
不管是应景还是往日所作,能写出这等诗词者,都当得起一代人杰。自己若是用“先生们”的诗词去欺负人,实在说不过去。所以颜子卿只当没听到,与众人继续喝酒。
唯有韩白二人相视一眼,心底里都在想着解决办法,二人很心焦:股权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栀娘!你看她们唱的多热闹!是在为你送行么?”移香阁二楼,颜子卿等人楼下,一位满脸络腮胡的豪客卧躺在移香阁头号歌伶栀娘腿上,吃着好菜、喝着美酒,怡然自得。
“啊?东哥,你又说笑了!”此刻的栀娘轻言浅笑,娇艳动人,也许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她们哪里知道我今晚便要走,以后随你浪迹天涯。姐妹们唱曲,只不过是为生活奔波!”
栀娘在众歌伶中并不美丽、也无大才,除天生一副好嗓子,实在没太多优点。双十之前在移香阁还有很多恩客点唱,双十之后,是一年不如一年。
“没想到那响彻云州的颜侯,今夜竟在楼上,真是巧了!”大汉话一出口,突然抬起头看着栀娘,“栀娘,你说我要是拿把刀横在那颜侯脖子上,他能不能写首名传古今的好诗词送给你,做你的谢幕绝唱?”
“不要!”栀娘手一抖,赶紧按住大汉的头,“东哥,不要节外生枝。颜家在杭州府的实力太强了,太危险!再说,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今日过后,我们就远走高飞。”
“看把你吓得!栀娘,我当然不会这样做。光凭颜家救护二十万灾民一事,我就绝不与颜家主动为敌!”大汉口气着实不小。
“前些年王植劫了颜家的船队,今次又屠了颜家一个镇子,他们两方自顾不暇,只要不惹到我头上,我没事招惹他们干么!”
“嗯!不过,今晚我定要让你成为全场最‘艳丽’的那一朵!”大汉似乎话有所指,栀娘却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