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沈氏不敢问颜子卿上千万两银票从何而来,甚至都不敢问颜子卿这仨年在北地过得如何、发生什么、遭遇过什么?只有从颜子卿房中的侍女管事边青桐那里,颜沈氏才多少知道些颜子卿的经历。
家老们提出分家,千年颜家分崩离析,颜沈氏心如刀绞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观看。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但这一天不该由儿子去承担。如今颜子卿看似风光,身后却是万丈悬崖,作为母亲自然希望能分担一把。
“你让母亲帮你!?”颜沈氏双眼绽放出神采,自分家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满足!
“嗯,全靠母亲!”颜子卿低下头,朝母亲点头,就似从未长大的孩童,从来未曾离开过母亲胸怀!
“你放心,这一百五十万亩地,就是死,母亲也替你管好!”
……
“宋兄,你为何如此着急走?”西湖旁边一座简易茶楼,颜子卿摆下四果盘、四冷盘、四拼盘,八个热菜,中间一个大火锅:这是替宋师承送行。火锅边上人不多,颜子卿主位、宋师承客位,还有风姿卓绝,却一脸无可奈何的甄帮主作陪。幸亏颜子卿还邀请了帮里几位长老,否则不知多尴尬。
打完仗当天宋师承就赶来告辞,让颜子卿措手不及。原先像牛皮糖一样撕都撕不掉,如今像屁股着火般要走,颜子卿不知宋师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宋师承是颜子卿回杭州后认识、谈得来的第一个朋友,颜子卿自然希望他能多玩段时间。前期太忙,无法相陪,让颜子卿心存愧疚。可宋师承无论如何不给这个机会,才有第二天的西湖相送。
如今的西湖,比起月前更加荒凉、干涸,蒿草都成了黄色,满湖烂泥,半点景色也无。众人不知颜子卿为何把酒席安排在此处,就因为这里是颜家的地盘?
“佑之啊,回头若是有时间,一定到百花城来一趟!如今的百花城依旧姹紫嫣红、满城芬芳——”说完,指指窗外满湖烂泥,朝颜子卿得意笑笑,“到百花城才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间美景,世间绝色!”绝色二字说的特别重。
“兄长可知我为何在此设宴?”颜子卿并不因宋师承笑话着恼,满不在乎,举起手中酒杯走到窗前。
“为何?”不光宋师承,漕帮众人也提起兴趣。颜家家主请客,当然不该如此简陋。
“我是让兄长记住此地,下次来就再也看不到了!”说完掉过头,“兄长信否?兄长下次再来杭州,再到此处,看到的必然是一片繁华胜景,我定让兄长知道,什么是世外桃源,什么方为人间仙境!”语气中的肯定,根本不容反驳,众人一阵失神。
“好吧!”宋师承根本不愿为这种“小事”和颜子卿较真,端起杯子喝茶。
……
“对了,我听说前几天睢阳院那边举行诗会,庆贺白山长七十大寿;好似邀请了颜侯,侯爷忙于车麻子的事没去,他们从早上等到晚上!恼怒非常,有人甚至——”
“噗——”滕爷还没说完,宋师承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随即大声咳嗽不止“好茶、好茶!”
“佑之贤弟呀,你我兄弟也算从相遇、到相识、到相知,你就不能做出几首诗来,应付应付为兄,让为兄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宋师承明显不愿接续滕爷刚才话题,话头转过。
“应付,不好吧!?”颜子卿不知道宋师承为何非要诗词,打个赌如此重要?
“好的,好的,随便应付应付就成”,眼看颜子卿意动,宋师承自然要抓住这千载难逢机会。
“我此生志不在诗词,也不善诗词;若是非要‘为赋新词强说愁’,只会适得其反!”
“哎哟,就刚才那句就很好!就那样的,来首完整的!”宋师承兴奋了。
“可,那是师傅们所做,不是我写的!”颜子卿的诗,都是“先生们所做”,这是脍炙人口的笑谈,众人是知道的。至于颜子卿嘴里的“先生们”,鬼才会当真。
颜子卿说得随意,却不知宋师承心里万马齐奔——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又不是真想要几首诗,不能吃不能穿的;只是为了帮你扬名,让自己妹妹知道你多有才。等赶紧把妹子嫁出去,以后就没人欺负自己了……每一名兄长背后都有一段血泪史。
“贤弟”宋师承看看周围在座的漕帮众人,欲言又止。若只有自己和颜子卿两人,那不管颜子卿怎么说,事后自己都可以按在颜子卿头上,说是其亲手所做,反正没有人证;可如今漕帮众人皆在,此计只能胎死腹中……看颜子卿那副诚恳(虚伪)模样,宋师承有请上几十个枪手,写诗帮其宣扬的冲动。
“贤弟啊!全天下都知道是你自己写的,你就是不承认,你到底要如何才承认?”当着漕帮人面,宋师承打算最后“挽救”颜子卿一把,“佑之,不管谁写的,你就说是你做的,又能怎样?你们家还有西席么?你这样对哥哥我,好么!”没等颜子卿张口,继续啪啪的说: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何解:君子可以拿合乎情理的事去欺骗他,却不可以把不合情理的事去欺骗他。你觉得你哥哥我好骗么!”
“兄长——”
“你先别说话,我还没说完!”宋师承很激动,“朋友之谊,当示之以诚。先贤有诗曰:若有人兮天一方,忠为衣兮信为裳。有大儒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大儒韩婴曰:伪欺不可长,空虚不可久,朽木不可雕,情亡不可久”说得口干,喝口茶。
“你我兄弟一场,当以诚相待!”啪叽啪叽一气说完,终于舒爽了!说完一脸哀怨看着颜子卿:兄弟,你待我不诚呐!
颜子卿端起酒杯,沉思片刻,“兄长,就是因为那些诗词不是我作,实事求是才算待你以诚;我罔顾良心,说是我颜子卿所作,那才是——”
“好了,你别说了!”宋师承眼见颜子卿如此食古不化,再也懒得“曲线救国”。
“这么样吧,也别说什么师傅们写的,把你自己作的诗词给我,啥样的都行、多烂的都成,是你写的就行!”宋师承觉得,穿上一件“皇帝的新衣”,至少大家面上说得过去。
“啊,这样啊”颜子卿大惊,“难道《咏荷》:大西湖、西湖大,西湖上面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这样的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