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蒲柳之姿,哪里配看得上颜公子”香君这么说,算是委婉拒绝。花飘香君明显知道众人身份,更是对颜子卿名字如雷贯耳。一年前白玉楼的事现在还热度依旧,来往白玉楼去看十七出塞曲的人络绎不绝。更绝的是,白玉楼竟然把几首残诗挂了出来,高价悬赏请人续尾,这样,其名声更是响亮。
事前李妈妈知道今晚宴请宾客就再三叮嘱,若有机会一定让颜子卿留下佳作,但到底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众人心情,特别是颜子卿心情。席间趁空隙,香君稍微暗示一番,颜子卿只是一句:我哪会做诗,都是师傅们的诗。此事,香君就再也没提。
“香君姑娘,谢琰和颜校尉你都见过,你说那个长的更国色天香?”谢琰是天下七望之一,雍州谢氏嫡公子,谢家乃至整个雍州最有盛名的才子。据说谢琰气质非凡,相貌出众,词曲之道天下一绝。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竟依然是天下青楼最受追捧的“梦中情郎”,压过无数年轻俊杰,天下男人羡慕不已。可惜谢玄死后受其变法连累,屡试不中,三年一次的会试必定名落孙山,让人扼腕。
“国色天香!?”众人憋住笑容,算是给颜子卿面子。可不是,皮肤如玉的颜子卿,面色比香君还白嫩,乍一看——可用国色天香四个字——颜子卿竖起了眉毛:这伍云易的嘴可有点臭。
“谢公子满腹经纶,词曲无双;颜公子气质出众,诗传唱,奴家怎好相比”香君这种花楼小娘,见过人间多少铅华,怎么可能掉进伍云易的语言陷阱,自然两不得罪。
“颜校尉,香君姑娘说你气质好,但肚子里经纶不如谢轩……”伍云易还没说完,李通也听出不对,这伍二是带着惹事态度来的,颜子卿哪出得罪他?早知今晚不请这二货。
颜子卿没得罪他,但两千破五万刺激他了。受父兄庇佑十三岁进入军伍,斗将场上纵横无敌,自负勇力无双,即便如此,也是十八岁方升至校尉;颜子卿十七岁就升至校尉,而且带回的一车车首级,闪亮无比!颜子卿的校尉来的比伍云易的硬气多,难怪伍云易心里有想法。
“众位军中胞泽喝酒,某就讲个笑话佐酒吧!”防止伍云易再挑衅下去,李通笑呵呵引导话题:“某上次作战,眼看要败,忽然天降神兵,助某反败为胜。某大喜磕头谢恩,问上神姓名。上神说:吾乃箭靶神,前来报恩。某问:小王我有何恩于您?箭靶神答道:感谢你在练武场上,从不曾伤我一箭,特来报恩是也!——”
顿时引来众人哄堂大笑。颜子卿也不得不佩服李通,压根没把自己王爷身份端的多重,能和众手下打成一片,难怪能的张玉好感。
“我也有个笑话”张二郎对李通的意思摸得透,马上接话,“某官老爷坐在堂上,众人中忽然有人放了个响屁。老爷怒道:把屁给我捉拿归案!差役回禀:老爷,屁是一阵风,早吹散了,叫小的如何捉拿?老爷大怒:为何徇私枉法,放走了屁!定要拿到!差役无奈,出去转了一圈,捧着一坨屎回来:报告老爷,正犯跑了,拿得家属在此。”
众人笑的人仰马翻,几个笑点低的酒都打翻,由小娘再次满上。
“哥哥们都说,我也来一个把!”李二郎“甲问:世间何物不怕冷?乙答:鼻涕。专在天冷时出来。甲又问:何物最怕冷?乙答:屁。刚从菊花里出来,马上又往鼻孔里钻。”
……
“我也来一个”伍云易丢下酒杯,坐正身子:“有个一云州人爱奉承,常对上官说:就算替老爷去死,我都心甘情愿。后来主人得病,大夫说:病入膏育,非药石所能治疗。需得活人脑髓配药,方可救得。主人遍访不得,忽想起那人:他常说甘愿替死,岂会吝惜一脑乎?于是把他叫来,告知此事。此人大惊失色:啊呀呀,使不得使不得,我们云州人,从来都没有脑子的!哈哈哈哈!——”说完自顾自哈哈大笑。堂上有几人憋着笑,当着李通和颜子卿面没好意思笑出。看着颜子卿,憋得很辛苦,因为这里就颜子卿一个云州人。
这货又让众人成功转移话题。
“子卿贤弟,听说元帅上报朝廷,表你为护军校尉,给你一千兵额可配三千人,你还缺一千?”晋王消息渠道确实很广,上午发生的事,晚上就知道。
“确有此事!”颜子卿没管伍云易,这样的毛头青皮,实在叫颜子卿提不起兴趣来。看颜子卿没有接话,众人各自喝酒,只有伍云易闷闷不乐,好似没发泄出心中不快。
“我能帮你!”李通说话很痛快,“上次奉元帅将令,带兵三千里袭击戎族敕勒营地——”此事是李通最得意战事之一,提起来洋洋得意,却并不令人生厌。众人开始奉承,却被其双手一压,制止众人说话。
“那次运气不错,将士用命,还算成功。”何止成功,两万骑军攻破十七座营寨,杀敌三万,自身损失不到三千,算是大胜。
“那些营寨中,救出一万多奴隶,其中杂胡六千被元帅另行安置;还有四千汉民,三千多回归汉地,剩下一千多无家可归者,被我安置在城外新军营。他们与戎人负有血海深仇,皆愿从军;可惜大多整村整县被屠,身份难以证明无法入籍,所以——”李通此话一出,颜子卿好感顿生。
且不说帮颜子卿的忙,光是安置那一千汉民一事,就显出李通的仁慈和胸怀。明知道这是李通的示好,甚至是收买,颜子卿却愿意吞下这个诱饵。至于说受了李通好处,将来如何如何,那是将来之事。将来,谁又知道将来?
“又是杂胡又是汉奴,小心点,别哪天自乱阵脚、后院起火,被戎人捉了去,当成兔儿爷养着,那就乐呵了!”伍云易说完,周围安静得能落苍蝇,不是众人不想笑,是在看颜子卿作何反应。伍云易瞪着看眼看颜子卿,一副:来啊,来扁我的表情。以过往战绩,语鹂楼楼内的人全上,伍云易感觉自己也有信心搞定。
李通有点想掐死他——若是扁的过的话。
“那呼延赞就是个现成的蠢蛋,”伍云易边说边看颜子卿,边给自己倒满酒。“为了战功,放着好好的中郎将不做,跑去冲锋;实力强打赢也算英雄,偏偏让人截了胡,连锅端,死的那个叫——”一张嘴巴巴的……
“是不是轮到我讲笑话了!?”颜子卿一句话,终于止住了伍云易没完没了的找事。所有人视线都移了过来,“从前有个包子,走在路上觉得饿了,就把自己吃了。”
……
“完了!不好笑?”颜子卿也没笑,“那再讲一个:从前有个人长的像洋葱,走着走着就哭了!”
……
“我不适合讲笑话!来个好笑的诗,以前师傅们做的,记不住全了,只有残句,念多少,算多少!”颜子卿这么一说,语鹂楼的小娘们眼睛一亮,有人赶紧拿出笔墨。就伍云易一脸懵逼:就这样还没冲上来打架,这颜子卿是属乌龟的?
“《送伍二郎长恨歌》”名字一出,众人大惊看向伍云易。
“戎王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伍家有儿名云易,养在深闺人未识。”第一句一出,伍云易眉毛跳了跳,众人满面不解。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念得一半,众人反应过来,顿时笑弯了腰。这首诗明显讲的就是一个倾国倾城女子,被选为宫妃陪侍君王的事,改成伍二郎,连倒酒的小娘们都笑喷了。
“晋阳战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戎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把女人换成男人,还是两个男人的故事,这得有多缠绵婉欢,惊起众人多少遐想!?只有伍云易,已经绿了脸,拳头握得嘎嘣响。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说完,颜子卿起身朝众人一揖,目光炯炯看着伍云易。
这具身体底子太薄,锻炼一年外加几次身体强化,也勉强在力量上不太吃亏而已。若是骑马拿枪互相怼,颜子卿是绝对不敢的,训练不够那是送死;站在地上拿刀剑互砍,闭上绝路倒也可以;在徒手情况下比试自由搏击和关节技,前世的特战队长不惧任何人特别是伍云易这种以力量为主、不太灵活的马上战将,颜子卿觉得没有问题。
“伍兄,祝你和戎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
“绝你耶耶!——”伍云易早就气红了眼,掀开酒桌,甩开拳头朝颜子卿面门奔来。
“大家都是世族子弟人,伍兄你这是——好吧,其实我也想揍你!——”
“砰!——嘣!——”
……
一炷香之后,大殿之上,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