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意志肯定是存在，这一点当年从武荣出来后王昆就察觉到了。

身上带有玄境气息就像是披着一件无法脱下的薄纱，而感觉自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直到被乔离出手抹除玄境气息后，才感觉整个身躯一阵清爽，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可是天道意志虽然存在，但毕竟虚无缥缈，根本触摸不到。就像是空气一样，明明就在身边可却永远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天道意志也是如此，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存在，但就是说不出来它在什么地方，又是以什么为载体出现。

而按照公羊孙的说法，天玄门正是天道意志所创立的宗门，奉承天道的意志而运转。可这在王昆看来，却是天玄门自己的说法，就好像一些人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点评众生，其实还不是凭借自己的喜好行事。而违反他们喜好的，就是罪恶，就是敌人。

这让王昆不禁想起一个月前遇到的那位新娘，在王昆看来是他将她就出苦海，让她不用侍奉那老头残渡一生。可是在那新娘的心中却不是如此，为了生计奔波的她正为了能加入大宅而欢喜，固然夫君是个老头看上去很不习惯，但是她获得的将是稳定而又富裕的生活。那，还是她想要的。

王昆的出现，等于是将她的美梦打碎，让她的努力和辛苦一夜之间化为流水。可想而知，当时王昆离开后听到那一阵凄厉的哭声，证明了当时她的心情是多么地悲伤。

明白这点后，王昆也不禁问着自己，当初他是否做错了。而且他也应该更残忍地送那新娘下黄泉与她夫君相遇才是，而是让她苟活在世上，艰苦一生。但即使想通后，王昆还是不能下手，因为正如他所认为的天玄门一样，他是站在自己的道德这边行事。

而这，也正是公羊孙对看不惯王昆的地方。

王昆就如同一颗鸡蛋被世故道德封锁住而快要化为顽石，如果不是当初从王昆身上看到破开的希望，公羊孙也不会尽心尽力指导王昆，甚至引荐王昆加入天玄门。但是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公羊孙的心里还是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蜕变的过程肯定很漫长，至少希望还在就不会让感到他灰心。

而公羊孙看到的希望就是王昆内心中的戾气，这股戾气是当初泰炎门灭宗后残留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都没有办法开解。戾气杜磊肯定也有，甚至沈岸或许也有，但是每个人的习惯和习性不同，开解的办法也不同。对于王昆而言，想要将这股戾气消除，或许只有亲手将刘弦斩杀后才有可能。

心的力量是强大的，强大得可以一夜之间变化一个人。但对于王昆而言，沈木然的教导已经深入他的灵魂之中，即使会因为其他而改变，但也只能是滴水穿石，缓慢而又费时间。

“天道意志是存在的，这点并不是天玄门持着一个公道的名头去做事。”公羊孙看着王昆脸上表情变幻着，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微微一笑，说：“这点出身玄境的你应该最为清楚。”

王昆感觉心里有些乱，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么，天道到底是什么？”

“这个么……”公羊孙眉头紧皱了起来，有些疑迟了下，然后回答说：“每个人对天道的理解不同，但是有一点应该是正确的。天道就是协调。”

“协调？”

“对，天道是公平的，不管对谁都是一样。”公羊孙的脸上忽然浮现一种出莫名的怨恨，总之很复杂。“不管是什么，存在就是必然，也有存在的道理。就好像修士一样，有善有恶，可是善恶就那么好定义的么。你今天杀了一恶人，在你看来你是善，可是对于恶人的亲朋友好来讲，你就恶。善恶善恶，谁都不能说清楚，只能由天道去评判。”

公羊孙显然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话中有话。可是王昆还是听得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公羊孙是在说什么。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理解，轻声说道：“师兄，其实在我看来，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善恶，因为善就是恶，恶也是善。无非就是秉持本心，坚信自己的心勇往直前，在这个过程中管他是善还是恶，只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就是对的。”

秉持本心这句话是沈木然临终前告诉王昆的，而一直以来王昆也都是依靠这个生存。他不会去管对还是错，只要他的心告诉他他没错，即使他屠尽天下所有人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

公羊孙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有些明悟的光亮。他上下打量着王昆，仿佛重新认识似的，随后笑道：“没错，秉持本心就是对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白活了数百年都不如一个小鬼看得破。不过……”

公羊孙收起笑容，眼中带着担忧地说：“秉持本心是没错，但有这种想法的人通常不是大善便是大恶。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只希望，你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是，师兄。”王昆恭敬地行礼称是。修行路上迷茫难行，可人生的道路又何尝不是，现在的王昆就像是行走在浓雾之中，只能点亮自己的本心，借着豪光的指引继续前行。

“对了，师兄，刚才你所天玄门是由不同的修士组成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公羊孙深吸了口气，将心里的震撼压下，然后神色恢复正常地解释道：“之前说过了，天玄门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宗门，而是由来自不同势力的修士组成的。所以天玄门十分复杂，每个人都各自为了自家的势力而谋取利益。恩，这个与你无关，你暂时也接触不到。”

公羊孙低头想了想，组织下语气后说：“天玄门真正核心的修士只有二十二名，分别依照十天干十二地支来排序，而在天干地支下面，便是属于十二地支的预备弟子，就像现在拥有这块玉牌的你，但要拥有这些身份，境界最低的也必须是丹化境。所以刚才老虚才不会同意让你成为预备弟子。”

听到这些，王昆对天玄门才有个大概的了解，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公羊孙和那老虚互相的称呼，并不是什么老友老虚，而是其他的同音字。

“而更下面的是外围弟子，这些弟子修为不等，基本上是丹化境以下修士。虽然这些弟子名义上天玄门修士，但实际上根本享受不到天玄门修士的待遇。具体的，等到下次路过天玄门据点的时候你就清楚了。”

对于这点王昆倒是不在意，他更想知道的是天玄门既然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序的，那么是否没有掌教之类的。

听完王昆的疑惑后，公羊孙点点头，说：“没错，天玄门的确没有掌教和长老，但并不是说没有管理的人。天玄门以天干十人为中心，十二地支辅佐，在天道的意志下稳定天下，定制一切规则。”

“那这么说来的话，这二十二人就可以跟天道意志接触了吗？”王昆更好奇的是天道究竟是什么，是修士，是类似阁灵还是什么？

“不知道。”公羊孙苦笑地摇摇头，解释道：“听闻天干中排名前几的可以接触到这点，其余的天干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而地支更不用说了，通常是听从天干的命令行事。总得来说，虽然有天干地支排序，但实际上每个人的地位并不同，负责的事务也不同。就像刚才那老虚，他是十二地支之一，负责的是传递消息这一类的，通常每个天玄门修士最能接触到的便是他。”

“那师兄你，你在天玄门中的身份是什么？”

“这个日后有机会你就知道了。”公羊孙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说起最开始两人谈论的玄一宗掌教问题。“这样一来，你就知道为何在门中优势最大的我，是注定无法成为掌教的吧。”

王昆心中了然，已经是拥有天玄门修士的身份，公羊孙的确不适合成为玄一宗掌教。而且王昆也才忽然明白过来，公羊孙让自己加入天玄门，何尝不是为了斩断日后自己去竞争掌教的路呢。

但是公羊孙还是想太多了，王昆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成为玄一宗掌教。一是因为掌教的身份离他太远了，远得他根本不敢去想。二则是吕随，毕竟吕随实在耀眼，让人望着忍不住心里不敢去比较。

公羊孙看到王昆脸上神色变了变，也知道他心里再想些什么，当下笑道：“你想错了。之前我就说过了，掌教的位置即使你有心也没有权利去竞争。之所以带你如天玄门，是因为拥有天玄门修士的身份，可以让你日后行走天下更为畅顺，而且待在天玄门这颗大树下，你也才能更快地成长。”

王昆脸皮不由得一红，知道自己误会了公羊孙，但偏偏又不好意思解释，只能用笑容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

看到公羊孙变得认真的脸，王昆连忙收起笑容，屏气凝神仔细听着。

“关于天玄门的身份，谁也不能告诉，即使是你最亲近的人。”

王昆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无非就是一些担心他人眼红或者误会之类的。

“好了，收拾一下，我带你走完最后的路程。接下来，也到了你我分别的时候。”

“分别。”王昆手中的玉牌不由得握紧着，一直以来都想离开，可是当公羊孙说这话的时候，他才发现竟然有些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