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坐在姜瑞下首的林夕微微欠身,看姜瑞的神色便知还有下言,所以只是简单致谢之后,便安静听着。
“你很年轻,但经历过这几日的事,你便应该明白,要做一个不低头的好官,很难。”姜瑞挥了挥手林夕根本不必多礼,缓声道:“你也明白,无规矩不成方面,云秦按法而行,你这些时日行事之中,有些地方也终是有失偏颇,恐怕难免被人找到攻击的借口。所以即便我为你上,恐怕你也未必能够马上获得些嘉奖,反而会被人所诟,遭受些责罚。”
林夕点了点头:“晚生明白。”
“我和你说清这些,是想你不要心中有些失望。”姜瑞看着林夕,平和的说道:“只要当今圣上清明,我们这样做便有意义,最多只是我们前方的道路坎坷和略微曲折一些。”
林夕微微一笑,道:“我明白姜大人的意思…姜大人是生怕我被一时的得失改变了心性。姜大人为云秦真是殚精极虑。”
姜瑞毫不犹豫的直接说道:“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我们只有处身正,行事正,才能让人害怕,才能屹立不倒,今后你行事起来,也要仔细考虑再三,绝对不能鲁莽行事。”
“我毕竟已然很老了。”微微顿了顿之后,姜瑞感觉着自己因为激怒而发闷发疼的胸口,有些感慨道:“但能够坐上我这位置的人,却是又不多。”
林夕看着这名满脸老人斑,而且明显气血不旺的老人,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事,出声道:“不知姜大人收不收学生?”
“收学生?”姜瑞微浑的双目中顿时充满了惊疑,他有些会错了林夕的意思。
林夕也看了出来,马上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是想向大人举荐一个人。他只是没有做提捕,否则换了是他,肯定也是和我一样行事。”
姜瑞一怔,问道:“什么人?”
“他是一名制伞手艺人,叫汪不平。”林夕一五一十,将自己到东港镇第一次见到汪不平开始,到今日汪不平的所为,细细的对这这名老言官说了。
姜瑞听到林夕讲完之后,沉吟道:“若是他愿意,我可以带他走,让他先从士员做起。若是真觉得可以,我自然会收他为学生。”
林夕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大人先行歇息,我先去问问他的意思。”
姜瑞点头。
看着林夕走出提捕房的背影,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的蹙了起来,心中有些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他对这名年轻人应该是满心的欣赏,之前他在石港镇那条街巷之中,看着林夕让堵道的镇民退散,准备行礼上路时的言行,也的确是满心赞赏,但这一番交谈下来,他的心中却是反而对这名年轻人有些微微的不喜。
仔细的回想着方才的一言一行,微合着眼睛许久之后,他才微微一震,明白了为何有这样的心绪。
因为林夕太过平静淡然,这荣辱不惊自然是好事,但是他想明白,即便自己提到当今的圣上,这名年轻人也是十分的平淡,甚至有些不以为意,他这一丝淡淡的不喜,便来自于此。
他当然不知道林夕的观念和这个世界的人截然不同,他只是恍惚觉得,这样的平淡和不以为意,十分的危险,值得他警惕。
……
“鹿东陵监军处和内务司、吏司上疏处同时上弹劾林夕?”
东港镇大狱外典史间之中,连战山喜形于色,兴奋得身体微微的震颤。
“消息是陵府内传出来的,三份都已经传了上去。”和林夕平阶,主管看守案犯的东港镇典史钱港生阿谀的笑道:“恭喜连大人,此次这三处一共罗列了林夕三罪,一、无视云秦律法,抗法不从。二、勾结江湖人物,私结朋党。三、营私舞弊,先前亲捕案犯,按下不发。”
“妙极!妙极!”
原本听到前两条,连战山还不怎么样,但听到第三条,连战山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条,在他看来,就是林夕捡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第三条弹劾事项,指的当然就是林夕先前所捕的两个朱四爷的手下。
因为朱四爷这些人的态度改变,林夕自然也不可能对付这些人,若是平时,找个由头放了便是,但此刻这种事被揪出来,林夕却是很难回避得掉。
鹿东陵陵督李西平是边军出身,本身朝堂之中武官和官之间的争斗就有如纠结暗流,而且先前据说姜瑞一口气提交上去二十余弹劾,弹劾了大量军方的人,以李西平的身份,就算无法保全这些军方的人,应该也会迁怒于林夕,这样一来,来自陵督方面的表态和未避免牵连过广,处理此案对他反而是最为有利。
按照这么多年为官的经验,在连战山看来,恐怕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弹劾的部分官员丢了官职,而像他和董镇督此种又和案件没有直接牵连,又和军方有些关系的官员,应该就是罚俸,至于林夕,恐怕最好的结果也都是罚俸。
“蓬!”
正在连战山得意大笑之时,一声巨响传来。
却是对门一名看守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铁青着脸摔门而出。
看到一名小小的看守都敢给两人脸色看,连战山和典史钱港生都是脸孔一僵,但旋即连战山又是得意的冷笑了起来:“竟然敢如此,也不想想,到时候林夕还是要在我和董镇督之下任职,到时此间事了,难道你们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