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暗中有些诧异。
她跟公西来是闺中密友,也曾听后者吐露心声——公西仇和公西来毕竟是中途才成的兄妹,二人结义的契机又是公西仇担心自己报仇回不来,这才将族中未来托付给她,这种情况下又有多少真感情呢?公西来骨子有些怯懦自卑,对公西仇也不敢肆无忌惮。
公西仇对她,或许是责任更多。
杨英宽慰道:【莫要想这么多,这世上有许多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感情也淡漠疏离。至少没几个兄长愿意将私兵和全副身家都给妹妹的,公西仇待你,总是不同的。】
嘴上这么说着,内心也赞同公西来。
可,如今再看又觉得自己错了。
他内心不似表面那般不在意公西来。
杨英:“您不怪她?”
公西仇觉得莫名其妙:“怪她什么?”
自然是怪她擅作主张啊。
杨英斟酌道:“她跟荀永安……的孩子,是阿来想要的,原先是想等你回来主持婚事,但她毕竟是个普通人,与你不一样,与荀永安也不同。荀永安能青春常驻许多年,她却拖不了太久。记得数月前,她写信给我说自己生了白发,估计是因为这个……”
谁家大婚哪个不是提前一年半载准备?
公西仇还是公西来唯一的亲人,这些年行踪不定,满大陆乱窜,给他送家可不容易,也要留出一点时间。不然家还没送到,她的大婚都结束了。又担心年纪太大不好怀孕,她在决定成婚、确定婚期之后就没避着了。谁知孩子来得快,打她措手不及。
“阿来跟荀永安是婚期确定在前,她怀孕在后……严格说来,也不能算太出格。”杨英旁敲侧击着替即将新婚的情侣找补。
公西仇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迷茫。
他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这点。
公西来跟他是不一样的。
只是——
“阿来肯定没好好看族中献。”
公西仇冷不丁说这么一句话,听得杨英莫名:“此事,跟族中献有什么干系?”
奈何公西仇不肯多说。
只留下一句:“让荀定在城郊等我,他要是不来,我将他所有腿都打断!医署不是能断肢再生么?哼,全部断了也无妨。”
具体时间,公西仇没说。
半刻钟过后——
荀定抓着送信的仆从不肯撒手。
“公西仇,当真这么说?”
外人眼中处变不惊的瑶光卫大将军,此刻急得在屋内来回踱步,越走他腿越疼,再三询问仍是一个回答,荀定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嘀咕:“啧,早不回来,晚不回来……”
偏偏卡着他即将大婚的时候回来。
公西仇下手不知轻重,荀定要是挨他一顿胖揍,十天半个月下不来榻都正常。届时让一众宾客看了笑话,多丢阿来的脸面?
内心再不情愿,还是得去见。
他敢躲,公西仇真敢杀人。
今夜的月光皎洁透亮,奈何荀定没有赏月的心情,他一步步磨蹭到约定地点,大老远就看到此处有两个人。一人席地而坐,另一人在侧站得笔直,二人都背对着荀定。
荀定脸色难看。
公西仇私下揍自己出气就罢了,怎么还找打手?还是说公西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自己怕被揍,集结帮手过来?
“几年不见,修为进步倒是快。”
公西仇才来没多久就察觉到荀定气息。
站着的那人也转过头,露出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荀定看着两张相似面孔,浑身肌肉还没被捶打已经开始贷款生疼了。看着深不可测的公西仇,荀定心下苦涩更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明人不说暗话,请哥哥出招!”
公西仇:“……”
荀定这几年也没怎么长脑子,自己还没明确说要打荀定,这小子就上赶着找打了。
“荀永安,你——”
他抬手一抓,凭空化出一杆长戟。
戟身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勇气可嘉!”
公西仇步伐一迈。
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如幽灵瞬息近了荀定身前。平淡无奇的气势拔地冲天,全副武铠加身,在武铠出现的同时,空气停滞。这手操作并不华丽,依旧震得荀定瞳孔震颤。外人或许没什么感觉,但他此刻直面公西仇,明显感觉出对方在眼中骤然放大,甚至连自身所处的空间也被某种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可抗力量挤压,骨头被迫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动静。
公西仇的声音厚重、威严、模糊。
他说:“少白,我不想动静太大。”
事情闹大了会让玛玛下不来台。
那名酷似公西仇的少年单手掐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