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任帐下的时候,天天受这帮人鸟气,几乎每次都是他识大体退一步。常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而到赵奉这里却是退一步、步步退,没抑郁都是他心脏强大。
得意归得意,但事情也要交代。
虽说这个人头赵奉拿得心安理得,但他捡便宜也是事实。而且,以赵奉对那伙人的了解,他们气量不大,回去之后肯定要添油加醋告状。主公这边也要提前做好应对。
几个时辰之后——
赵奉率人将粮草平安送达。
负责接管粮草的负责人还是他闺女。
当然,如今在军中,那是他同僚。
赵葳带人清点了粮草数目,校对无误之后才盖上印章,成功验收。她注意到赵奉武铠表面还沾着血,亲卫也像是经历战斗。忍不住关心道:“赵将军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中途还搂草打了只兔子。”
赵葳闻言也放心了几分。
赵奉问她:“你可知主公在哪里?”
沈棠霉运结束之后,仗着武胆武者的强横体魄,彻底摆脱了那双木拐杖,带着兵马去了前线。当然,她来前线并不是为了干仗,而是带着秦礼,打到哪里绘图到哪里。
除了示范郡县的建造计划,另一项大项目就是淼江的河道引流和疏通。因为屠龙局冰封江面的操作,引起淼江人为凌汛,致使两岸郡县受灾被淹。这里面固然有地方官府不作为的责任,没定期疏通河道、加固河堤,但也有一些河道走向不合理的问题……
燕州这块地方地势平坦,又贴着淼江这条大陆西北最重要的江河,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了?若是开荒得当,或许能将燕州全境盘活了,成为她治下产粮最大的聚宝盆!
隔壁的乾州地势就没那么优越。
但乾州也曾是西北大陆好几个大国国都所在,不管是经济还是化都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属于开发重点。只是沈棠精力有限,琐事缠身,目前只能先解决温饱问题。
赵奉到的时候,沈棠帐内挂满了各种舆图。在场除了她和秦礼几人,座下还坐着几个神情局促的陌生人。看他们衣着装扮,有寻常老农,有白身布衣,也有地方小吏。
当赵奉带着一身铿锵甲胄动静进入帐内,除了地方小吏,其余人都面露紧张,还有人吓得往后微仰,两股战战。沈棠抬眼浅笑:“大义来了?尔等莫怕,此人乃是吾帐下猛将赵奉,更是世间少有的忠义双全。”
赵奉抱拳见礼再起身,老脸一红,活了一把年纪,除了他老娘老父亲,还没人这么不吝啬地夸他。帐内那些人闻言倒是放松许多,先后跟他行礼寒暄。赵奉也不倨傲,一一回礼,礼貌得让人受宠若惊。沈棠注意到他武铠上的血痕:“此行遇见了阻碍?”
赵奉爽朗大笑:“主公,不是坏事。”
说罢,扭头让帐外的人将东西送上来。
一只木匣,大小正好能装一颗头颅。
其他人还没回过味,待木匣打开,猛得露出一颗血淋淋的头,老农失声大叫。
待反应过来,她诚惶诚恐伏在地上求饶,生怕沈棠发怒降罪——她原本是燕州境内最普通不过的自耕农,因为家中农田挨着一条淼江分支,她这一辈子,一半时间在侍弄农田作物,另外一半时间都在研究这条河……年迈后,萌生将经验流传下去的念头。
只是这个主意受到了邻里嘲弄,甚至连她膝下儿女孙辈也不理解,因为她大字不识一个,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只能种田织布两手抓,活了一辈子就只会这两门手艺。
种田也好,织布也好,哪家不会?
至于说河道相关的经验,那就更莫名其妙,这些事情都是上面的人管的,她懂个什么?她连本职工作种田,这几十年下来也没几次丰收,有什么经验可供后人使用的?
不过这名老农却有些倔强。
拿着棺材本,自己制作竹片,找镇里认识字的帮她写,最后摞得比人高。她将东西送到府衙却无人肯要。一来字迹潦草;二来老农不识字,说话颠倒,词不达意,数十卷粗糙简有八成都是偏题废话,署吏辨认十分吃力;三来么,这老农她只是个老农。
老农只能失望地将简抱回家。
若非今年水涝来得突然,她视为心血的瑰宝早被当成柴火烧了。因为家中农田离河岸太近,地势也不高,她家的田是最早遭殃的。哪怕一家人下去抢救也没能挽回。
唯一庆幸的是无人伤亡。
但,没有收成会饿死人的。
老农不知道是自己这个老不死先饿死,还是她活了子孙寿,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于那些什么军阀打仗,这些跟她没什么干系。她也以为这些离自己非常远,谁知道就有一伙人突然上门,有个眼熟的署吏带走她,这些人还抢走她那些当柴烧的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