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曾经说过,从前有一间屋子,有人想拆了窗户增加采光,屋内其他人不允许,这人又提议拆掉屋顶,然后其他人同意了拆窗户。现在,主公就在他面前捅屋顶——
营帐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褚曜叹气,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主公收回国玺之后,可有查看?”
正入戏的沈棠肩膀一僵:“啊?”
褚曜道:“即便吾等支持主公此举,国玺内的国运也不支持。此前朝黎关守城,为了保住城池不失,能打的都打光了……”
还包括自家主公的私。
那笔天价负债不知要还几年。
营帐众人听到褚曜“釜底抽薪”之言,暗中皆松了口气。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跟自家主公产生矛盾。正如秦礼说的那样,这个提议,它太不合时宜了!
人丁少,挡不住敌人。
不让庶民生,相当于剥夺庶民壮大家庭的权利,别说男人要闹,女人也要闹的。
庶民,特别是有自耕田的庶民,他们需要更多的人丁一起开荒种田,如此才能吃饱肚子活下去。村落与村落,庶民与庶民,甚至会因为一条路、一口井的归属而打斗。
哪个村人少,哪家人丁少,他们的田、他们的井、他们的路就会被人强行占走。
甚至会在打斗过程因此丧命。
主公的善心很好,但它不合时宜。
国运,它可以用来做更多事情。
沈棠紧咬下唇,似乎很气馁,内心却在疯狂摇人,顾池的耳朵都要被她吵聋了!
顾池:“……”
他也不敢这个节骨眼拉仇恨啊!
就在顾池准备闭上眼睛,秉承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态,帮自家主公将这一出戏唱下去之时,一直不发言的荀贞口中溢出叹息:“主公有些话,也有道理。”
顾池和沈棠俱是诧异。
他们都没想到荀贞会下场。莫非是因为让主公她背负巨额贷款,良心长回来了?
荀贞仿佛没有看到同僚们异样的表情:“与其年头年尾生两个体弱易夭折的,倒不如只生一个相对健壮又能活下来的。”
宁燕斟酌着给出提议:“让适龄妇人不生会引起动荡,倒不如折中一下——让生产后的妇人获得此种权利,适当拉长这一胎与下一胎间隔,例如一年?如此,刚诞生的孩子可以获得母亲足够的奶水喂养,母亲也可以用一年时间调养身体迎接下个孩子?”
她尽量选择迂回委婉的表达方式:“当然,婴孩体弱易夭折,若是这一年间孩子养不活,其父母想尽快诞育下一个孩子弥补丧子丧女之痛,也不强求非得满一年。”
等第二个孩子诞生,第一个接近两岁。
一般而言,孩子越小越易夭折。若孩子能平安活到两三岁,存活几率大大提高。
孩子母亲也能获得时间恢复身体。
宁燕的提议跟沈棠想捅的窗户很吻合。
不过,沈棠的想法是两年。
只是考虑现实,她只能怏怏作罢。
一年提议能得到支持,也殊为不易了。
她思忖片刻,点头:“图南这个提议倒是也行。若此举能令孩童夭折减少,从最终的人丁来看,整体不会减少,甚至还能上升。朝黎关守城是打光了国运,但这两个月又攒了点,而且符合条件的妇人也不多,勉勉强强也能运作。诸君以为,此计可否?”
众人暗中面面相觑,交换眼神。
一边盘算着账目,一边衡量着利弊。
折中后的提议没一开始那般激进,但产生的后果也是他们无法预测的。战争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谁也不想再起波澜。不多时,陆续有人表态,但这个结果沈棠不满意。
褚曜清楚众人的担心,他道:“主公,再过几日便是秋收,燕州境内庶民来年生活全指望这一回。曜以为,秋收一事,不容有失。眼下若要在国境内完全推行此法,国运过于吃紧。不妨择一处郡县实施,看看效果。若真可行,再推行至一州,最后一国。”
变革,从来都是逆流而上。
此举又涉及人丁繁衍,更需要谨慎。
事实最有说服力!
如此也能杜绝有心人恶意解读和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