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郁风进入堂屋,准备睡觉时,发现租来的那几床被子已经被几个姑姑连垫带盖的,全部占光了。其实,几个姑姑要是挤一点的话,还是可以空出一点被子来的。
母亲去卧室里,将自己平时所盖的那床被子抱出来,给了郁风。
就一床被子,郁风垫一半,盖一半,凑合着睡一个晚上吧。
母亲自己就剩下那床平时垫在身下的棉胎了。棉胎太薄了,母亲又找来一床秋季的单被以及一件早已不穿的棉袄。总算是凑合着睡下了。
几个姑姑的被子是横过来合盖的,上半身一床,下半身一床。
大姑姑回到堂屋,脱去外套,钻进被子时,发觉脚下的那床被子,已经被三姑姑往她自己那边挪了一些,便探身将被子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上半身正倚靠在木墙上的三姑姑见状,又探身将被子往自己这边拽。大姑姑故意不让。
几个姑姑,在那边拉拉扯扯,嘻嘻哈哈,说笑了好半天。
睡在最边上的母亲,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郁风知道,母亲对几个姑姑的如此举动是有看法的。白天的时候,几个姑姑还在众人的面前,围着父亲的遗体哭哭啼啼的!这会子却又打打闹闹的了。看样子,一点也不伤心!
守灵就是守护灵魂,停放遗体的门板下方的那盏长明灯,是不能灭掉的。
郁风一夜未眠。一床被子,半垫半盖的,没办法睡,他也的确没有睡意。不时地睁开眼睛看一看父亲正前方供桌上的那对蜡烛是不是快点完了?长明灯是不是不旺了?郁风数次起身。更换快要点完的蜡烛,剪一剪已经影响到烧的烛芯;给长明灯添加香油,将棉芯向上挪一挪……
天刚蒙蒙亮,母亲便起身了。
不一会儿,郁风与几个姑姑也相继起身了。大家伙将被子简单折一折,收到了卧室里。将稻草收收干净,抱到了厨房的灶堂后面。
天还没有完全放亮,村里的大娘大婶们便已经上门了。
这第一件事便是引火做早饭。得早一点吃早饭,吃完饭,大家伙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活呢!
昨天晚上,已经做过分工了。所有收支的帐目及钱款,由大爹爹总管。购物买菜的这一组人马,由玉春分管,昨天已经给了玉春一笔钱。
这边稀饭刚刚做好,那边馒头、包子及小菜也从集镇上买回来了。这个时候,前来帮忙的村民基本上到齐了。大家伙端起饭碗,或坐着,或站着,匆匆吃了早饭,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部分男劳力,上午会辛苦一些,他们得去郁风众多的亲戚家报丧。根据郁风家亲戚的分布情况,昨天晚上已经规划好了每一条路线。吃完早饭,参加报丧的男劳力简短地碰了一下头。根据他们自带的交通工具(有人骑自行车,有人骑电动车,有人骑摩托车)及年龄状况,玉春安排了相应的路线,每个人发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他们今天上午所要去的这一条线路上的人家的姓名及地址。
好在是郁风家没有太远的亲戚,最远的也就十几里地吧。当然了,那些相隔千山万水的亲戚,上门报丧也是不现实的。
安琪的父母作为郁达山的亲家,理应是要上门报丧的,然而他们家远在南京。昨天晚上,大爹爹已经跟安琪打过招呼了:实在太远,请她打电话给家里报个信,还望体谅!
二爹爹家就是隔壁邻居,也得郑重其事地安排人上门报信。
天亮之后,乐队也到了。
应县办丧事,通常是四天,也有三天的,极少数的人家是五天。亲朋好友们会问前来报丧的哪一天“上山”?也就是何时去墓地。最迟得赶在“上山”的前一天去“奔丧”。
父亲的丧事只有三天,昨天已经算是一天了,明天一大早就出殡了。亲朋们在“报丧”的人前脚出门之后,后脚就得往郁风家赶了。
母亲给郁风及安琪分别找来了一双旧棉拖,让他们换上。郑重其事地叮嘱两人:“这两天就穿这一双旧棉拖。如果穿其它的鞋子,千万不要将鞋子的后跟拔起来,只能当拖鞋穿!”
郁风注意到,母亲自己穿着一双更为破旧的棉拖。
郁风不知何意,安琪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既然母亲这么说了,照办就是了。
见到小妹时,小妹也穿着一双旧棉拖。
亲朋及邻居们陆陆续续地前来吊唁了。
前来吊唁的人都要向着父亲的遗体磕三个头。而郁风、安琪及小妹作为郁家的孝子孝孙,要跪迎来宾!如果来宾已经跪下来磕头了,而孝子孝孙还没有跪到位,就失了礼数。
整天跪在那儿搁谁也吃不消啊!不要紧的,宾客还在大老远的地方呢,就已经有预警传来了。院门外的乐队见来宾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塑料袋里明显装的是纸钱,就知道是来“奔丧”的,立刻吹起悲沉的曲子迎接来宾。屋子里的人,听到院外响起了乐器声,就知道有吊唁的人来了。
安琪正与郁风跪在父亲的遗体旁恭迎前来吊唁的亲友,手机响了起来。等到吊唁的人起身后,安琪接通了手机,只听见她:“是……是……好……好。”不时地应和着,也不知是什么事。
等到安琪打完电话,收起手机时,郁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安琪掩饰不住满心的喜悦,脸上洋溢起轻轻的笑容,说道:“我跟你说过的。前几天,我去过一家公司面试。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元旦之后,也就是三号去报道。”
“这家公司怎么样啊?”
“看上去还不错。工资比我现在的也要高一些,转正之后1500,试用期1300,两个月的试用期。”
郁风也替安琪感到高兴。转念一想,又愁上眉梢,不无担忧地说道:“这么短的时间,你哪里能跟现在的这家公司办理好辞职手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