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堪堪稳住身子,像是收起了一声锐刺的困兽,捂着肩上的口子,咬了咬牙。
“是我该的。”
陆君陈越听越不明白了,“你今日出现在这,才是不该,我不想再见到你,被人发现之前,拿着你的东西赶紧滚!”
执明看着滚了一地的糕点和药瓶,有些怔忡,“你是不是很恨我?”
陆君陈皱了皱眉,觉得十分可笑。
“何必问这种明知故问的话,难道我会对一个取了我八年心头血的魔头心存不忍吗?”
光是想想玄冥宫那八年的折磨,就让人绝望至极。
“也……也是啊,换了我也恨的。”执明屈下身,将那些糕点和药瓶一个个捡起来,放在食盒里。
他做得很慢,肩上的血却流得很急。
陆君陈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血滴在糕点上,很快地洇开了。
他想到这么多年,他为敖洵做的一切,想到陵光说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那么他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度过了何其可悲的五千年。
陆君陈咬了咬牙,走过去,点住了他肩上两处大穴,止住了血。
“这是皇城,弄得一地是血,我明日还得跟人解释不是我吐的。”
无论有没有记忆,他只是觉得,换了真正的东华上神在此,也会这么做罢了。
执明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怎么都没法再说出口了。
在听到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很清楚,这辈子都没办法说出口了。
于是他拿起食盒,缓缓起身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来。
“陆君陈。”他的眼有些红了,“倘若我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能信我一次吗?”
石灯旁的青衣仙君侧目看向他,目光是漠然的,像是很多年前,他长立在昆仑八隅崖上,俯瞰八荒山河,芸芸众生时的温淡。
在执明的印象中,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非怒即憎,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平静的神色,仿佛看淡了世间的一切,没有任何所求之物了。
“我信与不信,没有任何分别。”
……
天色蒙亮,陵光去城门下仔细将结界检查了一遍后,沿着甬路往回走,在泰和殿前,望见了等候已久的陆君陈。
静静对望良久,他从阶上走下来,停在她面前,颇为直白的开口。
“我昨日见过玄武了。”
陵光眉头微蹙:“他潜入朝云城了?”
陆君陈点了点头,拔出泰逢剑,剑锋上还沾着血迹没有擦去。
“这是他的血,我想应当能派上些用场,上神拿去吧。”
陵光看着那半截血迹,有些犹豫:“你刺的?”
“嗯。”他毫不迟疑,“我刺的。”
“你在知晓他为你做的事后,还能下得了手?”
陆君陈深吸了一口气,毅然不移地望着她:“若是因为一个人不幸,又或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他做什么都能被原谅,那么从根本上就是错的。无论我是东华,还是陆君陈,都无法替这世间诸多无辜丧命的生灵宽恕他。”
他顿了顿,收紧了拳。
“让我恢复记忆吧,即便我无力如凡人,也不希望因无知而做下令自己后悔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