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归是想躲的,可惜技不如人,终还是没走过三招便被捆了个结实。
陵光看着她的眼神并非失望,更无蔑视之意,平淡如过耳之风,将散之云,水墨卷上最轻描淡写的一笔,无悲无喜,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情薄如纸的神尊。
她纡尊降贵地俯下身来,捡起了地上的南禺剑,轻巧地收回鞘中。
“功夫有长进,但性子比我想象得还要沉不住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改改。”她娓娓开口,叹了口气,幽深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却是再没有平日的随和,她生得高挑,还高半个头,又威严逼人,被这样盯着,莫名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我是还叫你‘念归’,亦或是开门见山些,毕竟你我相识多年,掖着藏着有违本心,你装得也累,是不是?”
“余鸢。”
这个名字从她口中道出,有如惊石入水,偌大的潮汐殿噤若寒蝉。
孟逢君今夜是奉命守在此处,连步清风的行踪都不知,满腔疑惑,都被她一句话击了个粉碎,看向步清风,却见他眉头紧锁,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紧紧盯着窗边的余念归。
被不染所缚,即便想逃,也难遁形,她退到墙边,已无路可退。
“很奇怪为何我能认出你吗?”陵光笑了笑,并无半分恼怒之相,“我还是凡人的时候,其实便一直想不通,偌大天虞山,为何无尽和玄武偏偏出现在余音阁,你追过去,为何能那么幸运地回来告知我们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身上的邪气时显时无,明明夺舍的机会更大些,为何无尽的邪气却选择了你的命兽朏朏,而不,是,你。”
一字一句的诘问,如芒在背,余念归面色紧绷,再退一步,便挨到了墙。
“可惜这些疑惑直到我死,也终不过是一念臆测,如今想来,无论是失忆还是恢复记忆,都只是凭你一面之词,是我选了信你,怪我……”
余鸢看着眼前的人,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我思来想去,仍想不出你究竟是何时夺了念归的舍,又将念归的元神安置在何处,你也想不通为何你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破绽,待我一如往常,一个人的心思再缜密,也不可能完全替代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除非——”
“她们本就是一个人。”
陵光的笑容忽地冷了下来,手中的不染也随之收紧。
余鸢感到皮肉火辣辣地疼,死死咬紧牙关,警惕地望着她。
“这个念头说来有些荒唐,但我仍让长潋私下传,派人去你的故乡青乐城转了一圈。”说着,她看向步清风,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似是知晓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勾湖青乐城,如你所言,的确是个山明水秀之地,城中也确实有一户余姓人家,家中次女,闺名是唤作阿归的。你这些年,虽时常提及家中往事,却不曾回去过一次,家中信,无论是我还是言寒轻,都只是从你口中听说写了什么,即便路过附近的城池,你也总有借口推拒,生怕旁人靠近你的故乡似的,何以如此?”
余鸢收紧了拳,盯着她久久无言。
陵光道:“还是我替你说吧。因为青乐城余家只是个小门小户的香门第,并没有人求仙问道,也决计拿不出南禺剑和灵心玦那般品相的灵宝。甲子年秋,不过垂髫之龄的余家二小姐失踪在自家后院,至今下落不明,余家的人当孩子已经死了,在府中立了灵堂牌位祭拜数载。”
“谁能想到呢?失踪多年的余家二小姐竟出现在天虞山,若无其事地拜师学艺,私通妖邪,欺师灭祖!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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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概是我埋得最深的伏笔了,从陵光在崇吾宫被认出之后,不仅是余鸢,余念归这个角色也随之出现了一些转变,很多变故其实都与其有关,大家应该不太能一下子怀疑到她头上,毕竟就连陵光也是最近才查明白的。
说得简单一点,余念归这个人,是从余鸢身上剥离下来的一部分人格,一个随时能被夺舍的躯壳,这个真相比较伤人,所以没有提前透露过多,姓氏一样其实不是巧合啦~